这话……
明摆着是要身后的众臣出去传话，从他们口中传到王丞相的耳朵里。
告诉他，今儿这事儿不管你儿子有命没命，是死是残都是我身为林国的帝王说了算的，与旁人无关！
若是日后心中有气，只管来找他这个做父亲的。
“啊！”
水池中，王书棋从水中钻出来，随即捂着肩膀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他刚刚被楚寒星划破的肩膀此刻便已止住了血，但透过他的指缝间，那里隐隐透着不寻常的蓝光。
“陛下，是了，一定是了！”
刚刚看出是寒虫的老臣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指，指向水池中王书棋的伤口处。
“那寒虫有止血的功效，但是它会吸附在伤口上，哦，对了，尤其是习武之人的伤口上。它们会吸食人的内力。我记得书上还说过，被那寒虫吸附之伤，会有蚀骨噬心之痛。”
楚穆然听着不禁倒吸了口寒气。
幸好，他女儿似乎是没事，大抵是身上没有什么伤口。
她是最怕痛的，若是真有如此之痛，怕是楚寒雪说什么也不会待在水里。
可这也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一次判断。
不过转眼看此刻依旧被吊着的沈凌霄，他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口无数，脸色苍白，额上的发丝不知是冷汗还是潭水，正顺着发丝滴落。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一般。
想来，这个江湖少年在此承受了一夜的折磨，可他此刻的眼眸中依旧只有楚寒雪。
“阿雪！回来！”
沈凌霄依旧没有放弃，他只想将他的小姑娘护在怀中，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不该承受这一切。
楚寒雪依旧没有回头，眼睛死死盯着表情痛苦的王书棋。
那眼神，似乎在盯着自己面前根本就不可能逃掉的猎物。
她猛然间抬手，那水面上竟凭空出现了水柱，那水柱似乎是被人操控一般，缠绕上了王书棋的脖颈上。
王书棋生生被提了起来。
他的身体一半在水下，本能地挣扎晃动，可脸上的表情却在狰狞地笑着。
“我们……都是……一种人啊……杀了我，我就能永远……永远活在你……你心里了。”
王书棋对自己的结果似乎并不意外，他正在享受，享受这样的结局。
“阿雪！”
沈凌霄闭上眼睛，将身体中所剩下的全部内息放在了被锁住的位置，集中发力。
一声巨大的脆响，锁住他的玄铁被震得四分五裂。
飞溅起的水汽让站在岸上之人下意识用手去挡，也刚好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楚寒雪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便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只不过……
这怀抱今日有些冰冷。
沈凌霄在行动的同时直接反手抓住剩下的半截铁链，那铁链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他手中脱手而出，直接打在了王书棋的心口。
这一下，他用了仅剩的全部力量，虽说受了一整夜的折磨，但最后这一下也足以要了王书棋的性命。
王书棋口中喷出血雾，身体从水面上倒飞出去。
突然一道寒光从楚寒星的身后闪过，洛无心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便来到了王书棋面前。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撞上石壁之时，洛无心的剑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那剑身除了插在王书棋身上的那部分，其余全部没入石壁中。
与其说洛无心是在杀人，不如说她是在审判，是在泄愤。
而在场之人全部被这电光石火间的光景看得呆住。
“护……护驾……”
过了许久，这才有人大喊了一声，一群人迅速将楚穆然围了起来。
“起来吧！等你们来护驾，朕都死了八百个来回了。”
楚穆然拨开了挡在面前之人的肩膀。
他这话不假，就凭他身后这几个人均年过半百的老臣，想要挡住沈凌霄和洛无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现在的他，只担心还在水中的两个孩子。
“阿雪！阿雪！你醒一下，好不好！你看看我。”
楚寒雪虽然睁着眼睛，但那双眼睛眨也未眨，一直盯着前方。
虽然，前方是沈凌霄的胸口，可她却像是能透过那胸口处看到他身后的景象。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的身体中出现了另外一个灵魂……这感觉令沈凌霄觉得恐慌。
若是此时不唤醒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此刻，她带给沈凌霄的就是这样的错觉。
“阿雪。你看看我身上的伤，很疼，我很疼！”
沈凌霄知道，比起她自己，她更在乎自己。
那此刻，他自己就是为数不多能唤醒楚寒雪的筹码。
“阿雪，我好疼……我没有力气了。”
他用尽全力抱着楚寒雪的身体，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许是被他的双臂勒得疼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感到怀中的小人儿动了动。
“阿雪？”
他低下头，试探性地问了问。
楚寒雪将额头靠在他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在找回自己意识的同时，身后的痛感也重新回归身体。
宛若削骨蚀肉的感觉重新在背后攀升，她一声不吭，身体却不住颤抖。
“怎么了？害怕了？”
沈凌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声音柔得不像话，哪里有半分叱咤江湖的样子。
楚寒雪没有说话，而是双手挣脱开来，绕过他的身体，环抱住他。
“凌霄哥，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我没能救下王兄的母妃……我很自责，很害怕……我好像答应了她一个秘密，永远不要说出来的秘密……”
她从沈凌霄怀中探出头来。
“可是……我好像食言了。”
楚寒雪笑得凄惨，面色苍白。
那无力的苍白感，令她近乎透明。
沈凌霄抱着她，弯下身体，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她不会怪你的，就算她怪你，我也和你一起承担。”
楚寒雪凄惨一笑。
“我倒是希望她能怪我呢……”
楚寒雪紧紧抱着沈凌霄的身体，她感受到沈凌霄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想来，他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吧。
这样也好。
楚寒雪撑着他高大的身体，捧着他的脸，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唇边轻轻啄吻。
若是换作以前，她必然是不敢的。
再怎样，她也是一国公主，总不能太放肆。
“阿雪……”
沈凌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可他总觉得刚刚的啄吻不太对……
“凌霄哥，先上去吧，水里太冷了。”
“好。”
沈凌霄撑着她的身体，朝着岸边挪动。
这水确实冷了些，她身体那样娇弱，在水中待了这么长时间，身子必然是受不了的。
楚寒星亲自伸手将沈凌霄拉了上来。
“没事吧。”
沈凌霄只是摇了摇头，便焦急地回头准备将楚寒雪也拉上来。
可楚寒雪只是看着他淡淡地笑着，身体一步步地向后退。
“阿雪？！”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寒雪，这一次，他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别过来！”
楚寒雪看着即将冲过来的楚穆然和楚寒星等人，她拔出短剑对准自己的心口。
“你要做什么？”
沈凌霄不可抑制地喊了起来。
那声音中除了紧张，还带着愤怒。
“小雪！你放下短剑，水中有寒虫，别真伤了自己。”
楚寒星想上前，却突然被身后冲过来的尉迟烬死死拉住。
刚刚从楚寒雪的只字片语中，他似乎将当年之事猜了个大概……
尤其是刚刚在水中，楚寒雪使用的招式，与帝王楚穆然何其相似。
他是太子的老师，他一心辅佐太子成为日后的君主，那么此刻，他必须做这个恶人！
“殿下，您是林国太子，是林国未来，你手臂上还有伤，容不得任何闪失！”
“老师！”
楚寒星也同他僵持起来。
可水中的楚寒雪却释然一笑。
“怀璧其罪……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