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张照华说起他的经历，赵奕才知道，自己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受到的关照与张照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们从小被人排挤，没有良好的教育，四处被欺负，被当成免费劳动力，被打不敢还手，被骂不敢还口。
被抢过工钱，吃过树叶度日，大放风躲街边墙角还要被躯赶…种种赵奕无法想象的辛酸皆出自他口。
相反，除了出身不好，收容的星语姐待他一点也不差。
一旁的忘忧甚至同情的点点头：“您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
两人立刻同病相怜起来，老翼人哭，小翼人跟着哭。
赵奕嘴角瞅了瞅：“不会村子里所有灰翼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张照华点点头：“这是落翼帝国所有灰翼人的命运，我们是忍受不住，死里逃生，成功逃出来的一批，还有一部分仍然选择忍气吞声苟活。”
至于后来的经历，张照华没说。
不过熟悉药理药性的赵奕不难猜出来，他应该遇到了一个贵人，一个药材商。
他甚至想象出了以这里为源头的整个利益链和药材市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张照华的过去已经成为历史。
别人的经历只是故事罢了。
彼此交流一番倒是让赵奕更熟悉，赵奕也讲述了部分轩南村最近的遭遇，彼此知根知底。
双方信任也随之增加。
其次就是空艇之事，运载级空艇只是基础。
张照华对赵奕讲述时声音都不禁降低了许多。
“运输不是目的，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才是…”
赵奕平时不怎么喝酒，此时喝的有点迷糊，张照华说都跟着应和。
直到次日醒来，脑袋依旧觉得昏昏沉沉。
这是他头一次喝断片。
捂着头不禁吐槽到，两个男人，哪来这么多话要说，还喝了一宿。
至于张照华昨天说的什么，基本都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他要造空艇。
张照华需要他的支持。
于是洗漱一番，又找张照华去了，结果发现他人现在不在村里。
几个围着柒阳树苗种植的村民说到：“他啊，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订购设备去了，让你醒了歇歇，去附近转转，说看下在哪里比较合适。”
哪里合适？
赵奕一脸疑惑：“他没告诉你们么？”
“没，他的事我们不管，只是帮忙传话。”
赵奕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揣摩一番便猜到，大概是让他选择制作空艇的地点。
四周环顾一圈，叫上忘忧，往靠近花祁山脉边缘走去。
让忘忧在附近飞了一圈，寻找接近山体且平整的地方。
一块很不错的地段，很适合开垦荒地，就是有点太暴露，不过连着的山脉却很陡峭。
背靠悬崖，只要面向前方就有一些安全感。
前提是做堡垒守垒才会有这样的安全感，不然就是瓮中之鳖了。
赵奕找了一块光线好的地方，背靠大山，又是让忘忧感受风向，又是看向左右丛林。
思索片刻，决定就是这里了于是做下标记。
距离村子二十多里地，对于正常翼人来说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扑棱几下翅膀，滑翔一会就能到。
他盘坐原地。
只是，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运载级空艇可不是小工程。
除非张照华能拉来一个千人的专业团队，再加一个可有可无的他，然后花个几十年时间，不然完全没可能。
不过他可没想过在这里待个几十年时间。
他得去清河城，他得找到赵延他们，找到万小倩。
尤其是万小倩她们三个，许久不见确实挺想她们的。
正当他思索以后种种，打算一步一步计划，甚至想好怎么跟张照华委婉提出拒绝帮他建造空艇时。
只见大山后方，一个黑点迅速略过往村子方向而去。
那黑影正是张照华的身影。
忘忧认得，叫了声正在乱想的赵奕，打算追上去，接着后方数十上百羽翼喷着蓝光向前方黑影追去。
忘忧被吓的退却，没有向上飞去，而是迅速俯冲进了丛林。
赵奕也察觉事情不对，离开空地钻入丛林之中。
前后两波人都没有停顿的迹象，显然即便发现了他们也没做理会。
不是冲着他来的。
赵奕心中舒了一口气。
找到惊魂未定的忘忧。
“你认得那些机械改造的翼人？”
忘忧点点头：“那是落翼帝国的另外一股势力，不归落翼帝国管，他们来自上界，但是他们同样压迫底层。”
赵奕看他那个样子，显然吃过这些改造翼人的亏。
他没有追问细节，因为没时间让他追问了。
他想潜入丛林，回去观望一下发生了什么。
忘忧却一把拉住他往反方向跑，赵奕能感觉到，忘忧很怕。
想挣脱忘忧，自己跑却没挣脱掉，就这样被忘忧带着不分方向的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才停下。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静悄悄的丛林让他俩神经变的敏感许多。
丛林无风，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虫子时不时发出声响。
赵奕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率先平复下来。
“那些改造的翼人是什么情况？你看起来很怕。”
忘忧四顾，确认安全才回赵奕的话：“他们很坏，改造的翼人对落翼帝国的人从不讲规矩，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地位最低的灰翼人…”
其中苦楚不言而喻，不过赵奕感受不到，但是他知道被那些正常翼人围观嘲讽的滋味。
很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太好，他不是灰翼人，暂时不需要去了解这些。
采摘了一些野果充饥后，赵奕想让忘忧飞上去确认一下方向，返回去看看。
忘忧头摇成拨浪鼓，怎么也不愿意。
赵奕安抚他，好半天才让他镇定下来。
回望在草丛穿行留下的路径，无奈叹息一声。
两人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修整一番。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
忘忧需要时间冷静，他也需要时间去思考接下来的方向。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赵奕警觉。
声音越靠越近。
“跑！”
赵奕拉起忘忧便朝丛林钻去。
可是已经晚了。
大量身穿统一布甲的鹄疣把他们围住。
赵奕瞳孔一缩，忘忧却比较茫然。
有心反抗，却被网住无法动弹。
两人被五花大绑的拖向丛林深处并一路向山上去。
直到一处山谷才停下。
赵奕大骂，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鹄疣给阴了。
清楚知道两族之间关系的赵奕心头愤愤。
怪自己跑的太急，没有留心。
忘忧也在赵奕的谩骂之中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了解了两族之间的关系。
他以前见过鹄疣，不过是在他服侍的主人餐桌上才见过，活的头一次见。
相比赵奕，他反而安静很多，似乎坦然接受了这一结果。
火堆在山谷内升起，一众鹄疣围着火堆呜呜渣渣一阵后，领头的拿着钢叉向忘忧腹部刺下。
忘忧疼的喊了出来，片刻后便死死咬住牙，怒视刺他的鹄疣。
鲜血染红了他的羽翼。
周围的鹄疣随着领头的刺忘忧，便齐声呐喊。
像正在进行仪式一般。
接着领头鹄疣拔出钢叉，转身面对一众鹄疣，嘴里呼哧呼哧半天后又扎向赵奕。
强烈的刺痛感从腹部袭来，本来话多的赵奕此刻却没有吭一声。
只是咬牙颤抖的怒视刺向他的鹄疣。
一边的忘忧一脸萎靡，面露绝望之色。
血液不断流淌，面色煞白。
接着，赵奕身上的钢叉也被拔出。
两人再次被鹄疣抬起，准备往火堆上架。
赵奕先前的凶狠之色让他被鹄疣格外关照。
先一步推上火堆。
千钧一发之际，山谷顶上白光骤现。
三三两两的翼人手持灯光照向火堆周围的鹄疣。
鹄疣头领发出急促且连续的吼叫，鹄疣们得到命令，纷纷丢下身边一切东西，极速向丛林中逃去。
前后片刻，山谷火堆中旁，只剩奄奄一息的忘忧和赵奕还绑在地上。
大批灰翼人飞下。
失血过多的赵奕此时松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疲惫的双眼：“得救了。”
再次醒来时赵奕发现自己正身处牢笼之中，地面铺满稻草，脚下被绑上了铁链。
牢笼之外是一片空地，空地不远处许多身着华丽的翼人正交谈着什么，隔的太远，口音赵奕不曾听过，没听出来他们说的什么。
环顾四周，发现忘忧在牢笼角落，用血液干涸的翅膀笼罩自己，躺着像个蛋一样一动不动。
赵奕试图爬过去与他说话，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掀开破了一节的衣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被救后包扎。
因为刚刚挣扎一下，伤口裂开疼的他斯了一声。
只好低声呼唤忘忧。
呼唤了半天也不见忘忧有反应。
有反应的倒是远处那些穿着华丽的灰翼人。
众人围过来，看到赵奕醒了不免发出惊叹。
接着议论纷纷。
赵奕打量围观自己的众人，发现他们看自己就像看一个商品一样。
样子就像在讨价还价。
事实也如他想的那样。
赵奕在被带走之前，强忍剧痛，挣扎了好半天才爬到忘忧身边，当他手拨开忘忧僵硬的翅膀，打量到他脸时，心头仿佛遭到了重击。
忘忧死了，血流干死的，脸色惨白。
这些让他们脱离鹄疣之手的翼人没有救治他们。
无法言喻的悲壮在心头升起。
心头低声呢喃：“翼人们不是同族么，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他双手颤抖不敢置信时，几个身穿盔甲的翼人牢笼打开，解开铁锁把他带了出去。
带着他跟随一位瘦弱的翼人离开此地。
空中大雾笼罩，能看见的只有地面指引方向的雾灯。
飞行速度远快于他在地面奔跑，风又大又冷，吹的他四肢都麻木了，好在飞的时间不久。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山上一片被雾笼罩的庄园。
赵奕不知道这是哪里，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应该接近落翼帝国了。
几人降落在庄园之中，为首的翼人便用通用语对身边一个护卫说到：“让厨房做点汤食，等下让他吃了，再叫个医生来给他处理伤口。”
护卫得到吩咐领命而去。
赵奕被安排到客房，两名护卫守在门外，走前说到：“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吃的等会就到，这么久时间都熬过来了，可别死在我这了。”
这依然是通用语说的。
赵奕躺在床上茫然的看着瘦弱的白翼人：“谢谢。”
这下是真得救了。
赵奕盯着绳子绑着的房梁，心中此刻无悲无喜。
短短两日时间经历了巨大变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
这种命运不由己的感觉，就像窗外笼罩的大雾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片刻后，门外传来动静。
一个穿着长裙的姐姐闯了进来。
“王爷说的是真的！真有和我一样的人诶！”
说着手就捏着赵奕的脸转了过去。
赵奕此时才注意到来人。
一位…
一位和星语姐类似的女人，没有翅膀，也没有翼人的体格，不过她的脸上没有那种金属光泽，反而像自己一样，是真正的血肉之躯，脸上还能感受到她手的温度与香味。
赵奕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自己很激动的样子。
门外护卫提醒到：“蒋小姐，他受了严重的伤，还饿了很久，身体状况很差。”
“快去弄点吃的来，让锅炉房水烧热点啊。”听到护卫提醒，蒋小姐急着吩咐到，并停下了对赵奕的查看。
护卫回应：“王爷带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安排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把门带上，我有事问他。”
护卫应声把门带上。
这位蒋小姐蹲在床前，用手抚掉赵奕脸上的灰和泥：“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是不是有许多不是这里的记忆？”
一连串的问题问来。
赵奕却不太想搭理她。
一是没力气，二是，她刚刚捏他脸牵动他伤口了，疼的要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刚刚想了许多，发现自从万年沙漠回来后，围绕着他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以此刻正悄悄咬着牙忍痛，哪有力气回她的话。
见赵奕双目无神，不做回答，便认为他真的受伤严重没力气说话。
此刻门外护卫敲了两下门说医生和食物都到了。
蒋小姐赶紧让他们进来：“吃点东西有力气了回答我哦。”
医生先给赵奕处理伤口。
“蒋小姐不回避一下？”
“回避？回避什么，他伤哪里了？需要回避？”
医生咳嗽一声：“额，倒不是，伤了腹部，只是怕尽羽人的躯体玷污了小姐的眼睛…”
“他不是尽羽人，不会玷污我的眼睛，你赶紧给他处理伤口就是了。”
医生点头，处理赵奕的伤口，可掀开他衣服半天也没见拿个药材涂一涂之类的。
把赵奕翻来翻去半天，最终只给他包扎了一下就结束了。
赵奕被翻的剧痛，心中暗骂庸医。
蒋小姐说出了他想说的：“你不给他弄点药处理一下？”
医生摇头：“没必要，再晚来十几天他估计都自己好了，给他吃点东西要紧。”
说着便让人喂赵奕吃东西。
蒋小姐拿过汤碗，让他们走到一边，她自己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