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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因为城关镇与棉纺厂发生土地纠纷,闹到拦截公路、致使市委书记于伟正带队考察的车队被迫调头返回后,县长梁满仓肩上的压力很大。

这不仅是工作出了纰漏,更是在市委主要领导面前露了怯、失了分,显得曹河县班子掌控力薄弱。

十二月十四日,周一。清晨的寒气砭人肌骨,曹河县政府那座苏式办公楼里,暖气供应不足,走廊透着阴冷。

二楼那间最大的会议室,窗户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雾。还不到九点,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已经带着人将会议室打扫了一遍,在长条会议桌上铺了墨绿色的绒布,摆上一圈白瓷杯,每个杯子里捏了一小撮茶叶。

原定九点召开的、关于城关镇西街村与棉纺厂土地纠纷的第四次协调会,才八点五十左右,该来的人就基本到齐了大半。城关镇镇长陆东陂、西街村的支书苗树根和村委会主任早早到了,坐在靠门的一侧。

苗树根裹着一件黑色皮衣,脸颊上的横肉被冻得发红,一双粗糙的大手捧着热气微弱的杯子,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口和那些局长们。

县计划委员会、经贸委、企业局、工业局、土地局、税务局、工商局等七八个局委的头头脑脑们也陆续进来,彼此寒暄着,递着烟,各自找相熟的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会议室里很快烟雾缭绕,人声嗡嗡。

县长梁满仓进门后,大家都落了座。

梁满仓坐在长条桌的主位,面前摊开一个黑色的硬皮笔记本,手里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

他脸色有些晦暗,眼袋明显,显然这几天没休息好。县国土局长咧嘴笑着,手里拿着一叠材料,梁满仓只是微微点头,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墙上那个走时略显滞涩的挂钟,又或者望向门口。

梁满仓不喜欢眼前这种场合,更不喜欢和苗树根这类人物打交道,一个堂堂的人民政府的县长,把会议都开到村这一级,说出来,也是够丢人的。

苗树根这人,早年是村里一霸,后来靠些手段当上了支书,在整个城关镇地界上,颇有势力,行事带着一股子草莽混不吝的劲头,软硬不吃,靠着一双拳头,硬是把大半个城关镇都纳入了自己的麾下,县城里的头头脑脑,也是要给三分薄面。

可眼下这棘手的土地纠纷,绕不开他,也绕不开他背后那几千号盯着土地的群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针慢吞吞挪向九点半。棉纺厂的人,连个影子都没见。梁满仓心里很是不满。

他掐灭烟头,清了清嗓子,却让会议室里的嘈杂稍稍低了下去:“办公室的同志,棉纺厂那边,到底通知到位没有?怎么到现在一个人影都不见?”

政府办副主任老陈赶紧从门边站起身,脸上堆着小心,快步走到梁满仓身边,弯下腰压低声音汇报:“梁县长,通知绝对到位了。昨天下午我就亲自给棉纺厂马厂长的办公室和厂办都打了电话,再三强调了是周一上午十点,在县政府二楼会议室。刚才……刚才我又让小王打电话去催了,厂办说马厂长他们一早就出发了。您看,是不是路上……”

“路上?”梁满仓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工人都赌路了,他从棉纺厂到县政府,骑自行车也就二十分钟,什么路能走一个多小时还没到?”他目光扫过会议室里或低头喝茶、或假装看文件、或互相使眼色的局长们,心里那股火气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他这个县长,从外县交流过来的,在曹河这块地盘上,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客军”感觉。郑红旗虽是书记,但主要精力在市里,县里日常这一大摊子,尤其是经济和企业这块硬骨头,主要压在他肩上。

可下面这些局长、主任,有几个是真正听他招呼的?他们背后是盘根错节的本土关系,是苗、邓、王、马几个大姓家族,是几十年经营下来、动一动就牵全身的利益网。他想调整人?难。

上次动一个交通局局长的位置,在人大选举环节就差点翻了船,还是几位老资格的县人大副主任出面,才算勉强实现了组织意图。眼下这棉纺厂的事,涉及土地、工人、集体资产,更是触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神经。

副县长苗东方坐在梁满仓左手边第二个位置,慢条斯理地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用一支老式英雄钢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仿佛对会议室里的气氛毫无所觉。

他是县委常委,分管工业经济,棉纺厂正在他分管范围之内。几个与他相熟的局长,偶尔交换一下眼神,嘴角扯出些难以察觉的弧度。

快十点了。梁满仓深吸一口气,知道再等下去,自己这个县长的权威就要在这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一点点消散殆尽了。他敲了敲桌子,声音提高了些:“不等了!我们先把情况再碰一下,议题明确。等棉纺厂的同志到了,直接讨论实质问题,提高效率。”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沉稳有力:“同志们,这个协调会,是郑红旗副市长亲自指示召开的。背景大家都很清楚,棉纺厂是咱们曹河的纳税大户,老牌国企,上千号工人,几十年来对县里的贡献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全国纺织行业不景气,厂子遇到了大困难,生产时断时续,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工人有情绪,要吃饭;县里财政也紧张,拿不出太多钱来兜底。这次纠纷的核心,是土地。把市委书记的车队都挡回去了,性质是很严重的。但是西街村部分群众认为当初土地给厂子用亏了,现在要收回土地,还要租金。国土局的姜涛同志,”他看向土地局长,“你把前期查阅档案的情况,再简单说说。”

国土局长姜涛是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的老同志,扶了扶眼镜,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梁县长,各位领导,根据我们调取的原始档案和当年县革命委员会、城关镇人民公社的批文,1967年,为了解决棉纺厂扩建用地问题,经当时的县革委会批准,城关镇人民公社与西街村生产大队协商一致,将村东头靠近河滩的三百二十亩集体土地,调整规划用途,划拨给县棉纺厂使用,主要用于建设原料仓库和职工宿舍区。有会议纪要、有签字盖章的协议。从法律和行政程序上讲,土地的使用权归属是清晰的,不存在权属争议。”

梁满仓点点头,目光转向苗树根,语气缓和了些:“苗支书,国土局查证的情况,你都听到了。从文件上看,当年村里是同意、并且履行了手续的。土地是集体所有,不是哪家哪户的私产,县里根据发展规划进行调配,符合政策。这一点,你认不认?”

苗树根早就坐直了身子,闻言,那张黝黑粗糙的脸上的表情恭敬又显得颇为为难,连连点头:“认,认!梁县长,县里的文件,白纸黑字还有红章,我们村里班子绝对认!我们坚决拥护县里的决定!”

他话锋一转,两手一摊,声音也大了些,带着股诉苦的腔调:“可是县长,我们班子认,不管用啊!村里那三四千老少爷们,他们不认这个理儿!大家都说,当年那是‘共产主义大协作’,讲奉献,没话说。可如今是啥年月了?分田到户都好些年了,啥不讲个成本收益?那三百多亩地,可那是我们西街村的地!现在厂子效益不行了,村里人觉得当年吃亏了,现在不光想要回那一百多亩的闲散地,还说了,凡是以前占了我们村地的国营单位,都得补交这些年的‘租金’!他们说,现在政府修路占地、工厂扩建占地,哪有不给补偿款的?凭啥我们西街村的地就白白占了这么多年?这情绪……我这支书说话,不好使啦!前几天,几个老辈人差点把我家大门给砸了。说棉纺厂可以堵路,我们村里也可以赌路!”

梁满仓的眉头一拧:“树根同志,群众有想法,有情绪,可以理解。但基层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要发挥出来嘛!村党支部、村委会是干什么的?就是要宣传党的政策,化解基层矛盾,引导群众依法、依规、合理地表达诉求。合理的部分,县委县政府一定会考虑,想办法解决;但不合理、不合法的要求,绝不能开口子!你们村两委,特别是你这个支书,要把工作做细!”

苗树根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露出一丝苦笑,那笑容里混杂着无奈:“梁县长,我的好县长哟!您说的这些道理,我在村里大会小会,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大伙儿不听啊!他们说,‘苗树根,你是不是收了厂里的好处,替公家说话?’‘当年划地,谁问过我们老百姓了?’……我要是再逼得紧,怕是这顶乌纱帽,乡亲们都要给我撸喽!”

他顿了顿,看着梁满仓越来越沉的脸色,索性把话挑得更明了一些,语气也硬了几分:“梁县长,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群众工作,我是真做不通了。要不……县里觉得我能力不行,压不住场子,您就换个人来当这个支书。我表个态,我肯定支持新班子的工作!”

“苗树根!”坐在梁满仓右手边代理主持县公安局工作的副局长老孟,猛地一拍桌子,沉声喝道,“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和场合!这是在向县长汇报工作,不是你在村里开他妈的社员大会!讨价还价,像什么样子!”

苗树根被喝得一缩脖子,但随即又梗了梗,脸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头又上来了,声音低了些,但话更冲:“孟局,我是个大老粗,说话直,不会拐弯抹角。可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是大伙儿的心里话。这工作,难做!县里要是有办法,就派人下来,我配合!”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烟雾无声地盘旋上升。几位局长眼观鼻鼻观心,副县长苗东方依旧不紧不慢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仿佛没听见这边的争执。

梁满仓心里一阵发堵,他知道苗树根这话半真半假,有撂挑子的威胁,也有实情。

村干部不是国家干部,待遇不高,约束也相对少,真摆挑子不干了,西街村那摊子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又能压得住阵的人接手,搞不好更容易出乱子。

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和无力感,知道跟苗树根在这会议室里较劲毫无意义。他摆摆手,示意老孟不必再说,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苗东方,点名问道:“苗县长,你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西街也是你的老根据地,棉纺厂的事,你最清楚。这件事,你怎么看?下一步,厂里和村里的矛盾,怎么化解?厂子的改革,怎么推进?”

苗东方仿佛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放下笔,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姿态端正,语气是惯有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梁县长,我完全同意您刚才的分析和指示。土地权属清晰,这是前提。群众工作要耐心细致,这是方法。具体到棉纺厂和西街村的纠纷,我认为还是要本着尊重历史、面对现实、依法依规、协商解决的原则来办。”

梁满仓绷着嘴,一脸严肃的听着。

“厂子那边,要他们加快内部整顿,拿出切实可行的改革方案,特别是职工安置和债务处理,这是根本。村里这边,镇里和村里要继续深入做工作,把道理讲透,把利害说清。我们分管的部门,一定全力配合县里的统一部署。”

这番话滴水不漏,原则正确,态度端正,可仔细一品,全是正确的空话套话,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可操作的提议,更把皮球轻轻巧巧地踢回给了梁满仓和“镇里村里”。

梁满仓看着他这副四平八稳、不粘锅的样子,心头的火“噌”地又冒了上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苗东方同志!你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棉纺厂搞到今天这个半死不活的地步,发不出工资,工人要上访,土地纠纷闹到市领导面前!你一句‘配合县里部署’,就完了?你的责任呢?你的具体思路呢?在其位要谋其政!不能占着位置不拉磨!”

这话说得相当重了。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苗东方脸上。几位副县长和局长们表情各异,有的低头假装喝茶,有的目光闪烁,但无人出声打圆场。

苗东方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椅背上颇为从容,语气依然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淡淡的委屈:“梁县长,我理解您的心情,棉纺厂的问题确实很棘手。但责任划分,我们也要实事求是。我是分管副县长,可厂子的经营决策、历史包袱、市场变化,这些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县里重大的决策,都是要上政府常务会、甚至常委会研究的。具体到这次纠纷,涉及土地、国资、集体、群众多方面利益,需要多个部门协同,也不是工业局一家能拍板解决的。您是一县之长,总揽全局,压力大,我们都理解。但有些责任,也不能全推到分管副职头上吧?”

他这话软中带硬,暗指梁满仓有推卸责任之嫌。旁边的副县长孙浩宇也适时地低声插了一句:“是啊梁县长,我们当副职的,有时候权限就那么大,协调起来也难,很多事……心有余力不足啊。”

梁满仓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吵不赢这一屋子的嘴。苗东方在曹河经营多年,从城关镇党委书记干起,根深叶茂,在座不少局长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梁满仓一个外来户,想凭县长权威硬压,谈何容易。

如果苗东方这个分管领导真心实意想解决问题,棉纺厂的改革何至于推不动,矛盾何至于激化到拦市委书记车队的程度?

他不再看苗东方,也不想再听那些冠冕堂皇却毫无用处的扯皮。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棉纺厂代表依旧空着的座位上,声音带着疲惫和决绝:“看来,这会今天是开不下去了。主角不来,我们在这里说破天,也是纸上谈兵。西街村群众的工作,镇里、村里继续做,要讲究方法,注意态度。至于棉纺厂……”他加重了语气,“办公室记录清楚,棉纺厂主要领导无故缺席县政府重要协调会议,贻误工作。让他们厂党委、厂领导班子,就今天的问题,向县委、县政府做出书面说明!等他们什么时候有了端正的态度,什么时候再研究!”

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霍地站起身:“散会!”

说完,梁满仓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会议室。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随即也窸窸窣窣地开始收拾东西。

苗树根撇撇嘴,裹紧皮大衣,和村委会主任低声嘀咕着什么,也晃悠着出去了。

苗东方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仔细地套上钢笔帽,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意。

梁满仓刚回到自己的县长办公室,还没坐下喝口水,就听到外面走廊传来一阵略显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压低嗓门的说话声。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政府办副主任老陈探进头来,脸上带着尴尬和不安:“县长,棉纺厂的马厂长他们……到了。”

梁满仓“嗯”了一声,没说话,走到窗边,背对着门,看着楼下院子里那几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

片刻,棉纺厂厂长马广德、党委书记和一位副厂长,三人额头上都带着汗,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马广德五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梁县长!哎呀呀,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来晚了,来晚了!”

这时,苗东方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沉静,但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责备:“老马!你们怎么回事?县政府通知八点五十前到,九点准时开会!梁县长和这么多局委的领导,在会议室干等了一个多小时!你们棉纺厂的架子就这么大?眼里还有没有县委、县政府?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

马广德掏出手帕擦着额头,连连弯腰,语气更加惶恐:“苗县长,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接到的通知……是九点在城关镇会议室开会啊!厂办的人传话传错了!我听到消息就赶紧带人过来,一路紧赶慢赶……这,这都怪我,管理不严,督查不力!我回去一定严查,是哪个环节出的纰漏,一定严肃处理,给县委、县政府,给梁县长、苗县长一个严肃的交代!”

“通知都能传错?你们厂办是干什么吃的?”苗东方语气严厉,“这是极其严重的作风涣散问题!必须查清楚!责任人要处理,你们领导班子也要深刻检讨!书面检查,明天一早送到梁县长和我办公室!”

“是是是,一定,一定深刻检讨!”马广德点头如捣蒜,又看向梁满仓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梁县长,您看这会……”

梁满仓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看着马广德三人,那目光却让马广德心里一阵发虚。“会已经散了。”梁满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马广德同志,你们棉纺厂现在问题很多,工人有情绪,生产上不去,土地纠纷闹得沸沸扬扬,市委于书记都惊动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领导班子居然连一个重要的协调会都能迟到,说是通知传错?我看,是思想根源上出了问题,是根本没把县委县政府的要求、没把厂子里上千工人的吃饭问题放在心上!”

马广德脸色一白,还想辩解:“梁县长,我们……”

梁满仓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不必解释了。回去之后,立刻召开班子会,就今天无故缺席会议、对待县里工作部署敷衍了事的问题,进行深刻反思。同时,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们厂关于解决当前困境、推进内部改革、特别是妥善处理与西街村土地纠纷的方案!如果拿不出来你们这个班子,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还能承担起带领棉纺厂走出困境的责任了!”

说完,梁满仓不再看他们,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了起来。这是明确的逐客令了。

马广德三人脸色灰败,喏喏连声,退了出去。苗东方看了梁满仓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走廊里,几位还没走远的局长,隐约听到了县长办公室里的动静,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记错地点?这种级别的会议通知,厂办再马虎,也不至于把“县政府”听成“镇政府”。

下午的时候,市委书记于伟正的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办公室宽敞明亮,暖气充足,窗台上的几盆绿植长得郁郁葱葱,与窗外冬日的萧瑟形对比鲜明。

于伟正手里拿着一份曹河县关于国有企业问题汇总的汇报材料,却没有看进去。车队被拦,考察中止,这不仅仅是曹河一县的问题,更暴露出在改革开放、经济转型的深层矛盾下,基层治理的脆弱和一些地方势力的尾大不掉。曹河的班子,看来是到了非动不可的时候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进来。”于伟正抬起头。

市委副书记周宁海推门进来,脸色平和:“于书记,您找我?”

“宁海来了,坐。”于伟正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自己也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林雪进来泡了两杯茶,刚要转身。于伟正交代,林雪啊,我和周书记要谈工作,这会不见客人了!”

林雪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于伟正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大腿,问道:“宁海啊,你从东宁到东原来,也有一阵子了。我一直在思考,你觉得和咱们东原相比,咱们东宁最大的不同在哪里?或者说,差距在哪里?”

周宁海略一沉吟,知道于伟正此问必有深意。他放下茶杯,字斟句酌地说:“于书记,谈‘差距’可能不太准确。东原有东原的底子和特色,东宁有东宁的活力和势头。如果非要比较,我觉得可能是在干部的思想观念和干事创业的那股子‘精气神’上,有些差别。东原的干部,稳妥、扎实,但有时候可能过于求稳,创新突破的劲头不如东宁。东宁这两年,干部队伍的精神面貌变化很大,等靠要的思想少了,主动谋事、敢于碰硬的劲头上来了。”

于伟正微微点头,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是啊,干部是关键。一个地方的发展,核心是领导班子,是主要领导干部的见识、魄力和担当。”他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目光却变得深邃了些,“上次开会,研究国企改革的时候,你提过一句,说可以考虑让李朝阳同志到曹河去担任书记。当时议题集中,没来得及深入讨论。今天正好有点空,你再具体说说,你当时是基于哪些考虑?”

周宁海心里微微一凛。他当时在会上“貌似无意”地提及李朝阳,其实是颇有深意的。作为东原公认的“悍将”和“福将”。但实在是没必要去曹河,打住这张牌,是想朝阳留在东洪,这里面自然是有一种微妙的博弈。没想到,于伟正不仅记得,还在此刻单独提起,语气平和,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和表情,显得更加恳切和深思熟虑:“于书记,不瞒您说,我当时提这个想法,也是经过一番了解和思考的。曹河县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历史包袱重,这就需要一位有魄力、有办法、也有足够底气和协调能力的同志去掌舵啊。朝阳同志的经历很丰富,思路开阔,敢闯敢试,也不乏处理复杂关系的智慧和韧性啊。”

于伟正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等周宁海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宁海同志,你对朝阳同志的评价很中肯,他的能力和成绩,市委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你谈的这些,更多是着眼于他个人的能力和履历。还有一点,你没有点明,或许你觉得不便明说,但我想,这同样是我们考虑干部使用时,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周宁海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于伟正继续道:“那就是朝阳同志所拥有的超出他职务本身的一些资源嘛。关系是生产力,也是战斗力。”

周宁海立刻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和敬佩的神色:“于书记,您看得深啊。不过现在看来,我当初的无心之言啊,是意气用事了。我认为朝阳同志目前不太适合去曹河县,毕竟东洪这些工作,也离不开他……”

于伟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曹河的问题啊,不能再拖下去了。红旗同志兼任县委书记,市政府那边一大摊子,精力实在牵扯太大。梁满仓同志呢,是个老实肯干的同志,但在曹河那个地方,有时候光有‘老黄牛’精神还不够,还需要‘开山斧’的魄力。独木难支啊。朝阳同志在省委党校的学习,还有一个多月结束。但曹河的发展,曹河的稳定,还能不能再等一个多月?我看,很悬。今天上午,曹河那边又因为棉纺厂土地纠纷的事,协调会开成了‘哑巴会’,梁满仓差点下不来台。这说明什么?说明矛盾不仅没缓解,还在激化,说明县里一些干部,心思根本没用在解决问题上。”

周宁海道:“但是东洪的问题?”

“东洪我认为罗志清同志还是合适的,至于县委书记嘛,组织部门提出了贾彬同志,我和华西也通了气,他也觉得这个方案啊甚好!”

周宁海道:“书记,这个态度我要保留,我认为朝阳在东洪可能更合适。”

于伟正笑了笑道:“宁海同志啊,我和朝阳同志的岳父邓牧为同志,也通了气,他的站位就比我们高啊,他是支持我们市委决策的!”

周宁海看于伟正态度已定,当初自己倒是有一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既然大局已定,多说无益。

谈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气氛总体是融洽而务实的。于伟正道:“我们先走程序,尽快召开五人小组会议,到时候再决定让朝阳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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