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砚京下意识的咀嚼嘴里的那份甜蜜,等嚼吧嚼吧把那蜜饯咽下去后,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这蜜饯是谁塞给他的似的。
瞪眼呸呸呸几声,谁知道这女官有没有给他下毒,或者下点什么蛊之类的。
他眼神在灵瑶脸上转了两圈,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戒备,像只时刻提防着陷阱的小兽。
“你哪来的蜜饯,我警告你,这里是太子府,你休想对我动什么手脚……嘶,痛!”
玄砚京狠狠瞪了一眼灵瑶,刚刚被分散注意力的疼痛因为灵瑶下一步粗糙的手法而重返,甚至比刚才更甚,一下就把他脸上崩着的老虎皮给碾碎了。
灵瑶轻飘飘又凉悠悠扫他一眼,她是不想对他动手动脚,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么?
灵瑶托着他的手臂,懒得搭理玄砚京这个话唠,手脚利落的换下一瓶药。
虽然她动作比起玄砚京自己上药好不了多少,但至少灵瑶一看就是懂药的,手法虽粗糙,但利落。
玄砚京见灵瑶根本不理他自己在这儿叫唤,轻哼一声,让小福子给他拿来锦缎汗巾擦汗,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脸上一身汗呢!
擦完后又让小福子端过来一盘蜜饯。
小福子心中疑惑,太子殿下刚不是才把蜜饯吐出来吗,怎么又要吃了,虽然好像吐了半天只吐出了“呸呸呸”几个字。
但小福子也不敢多嘴,尤其是此时太子殿下正在遭罪心情不佳的时候。
连忙端了过来。
玄砚京空下的那只手捡起两块扔进嘴里,却总觉得没刚刚那个好吃。
他盯着正上药的灵瑶侧脸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梗着脖子连连咳嗽两声。
灵瑶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吐出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的刺破了玄砚京那脆弱的小心脏:“怎么,毒发了?”
旁边站着的小福子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温尚书哪怕再是皇贵妃派来的人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种大不敬的话竟然随口就说,她是有几个脑袋用来砍头的。
玄砚京苍白的嘴角抽搐两下,原本是想问她那蜜饯是从哪拿的,现在他哪还有脸问。
他感觉自己等会不是被疼死的,而是被气死的。
玄砚京彻底撂了脸,来了脾气,干脆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也不要灵瑶给他上药了。
结果,没抽动……
玄砚京暗自使劲……没抽动。
这女官私底下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灵瑶见他这条展板上的鲶鱼扑腾半天终于躺平,这才从衣袖里装着蜜饯的盒子拿出来,推到他面前。
语气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调笑意味。
“喏,解药。”
玄砚京长长的睫毛半掀,朝那盒子看了一眼。
没说话,手指缓缓朝那盒子靠近,屏住了呼吸,似乎他只要不呼吸就没人发现他现在的举止动静一样。
小福子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太子殿下这是想偷啥?
不对,他怎么敢在心里这么想太子殿下!这是太子府,上下都是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拿一个木盒子而已,怎么梦算偷呢!
好不容易将盒子拿在手里,玄砚京拨动手指打开。
盒子里,是排排队铺好的满满一盒蜜饯,有桃子也有葡萄,还有一些别的看不出来的,上面都铺了一层满满的糖霜。
玄砚京吞咽一下唾沫,嘴上说的却是——“就拿这个木盒子装吃的,这是……”
他下意识的想说这是人吃的吗,话卡到嘴边又卡住,喉结滚动一下,将那话咽下去,换一句上来,“这是皇贵妃没给你发奖赏吗?”
说着他手上倒是不客气,捡起一块扔进嘴里,一块又一块。
看得旁边站着的小福子都有点馋了,不过是一盒蜜饯而已,真的有这么好吃吗,太子殿下虽然这些年吃食用度不如从前了,但也不至于连蜜饯都吃不上。
灵瑶弄完他手臂和手腕上的伤口,看了眼他腿上那条长口子,抬手拍了拍他没受伤的大腿处。
“抬腿。”
又一次大不敬。
果然人的底线和接受程度是会被一步步逼退的。
至少现在小福子听见灵瑶既不用敬语,还命令太子殿下时,脸上的神色都没刚才震惊了。
而玄砚京已经吃了小半盒的蜜饯,还没停下,听见灵瑶的话,想着算是给她的“蜜饯”一个面子,听话的抬起了腿。
小福子连忙拿着凳子上前给玄砚京垫上,灵瑶则为了方便,直接把他的腿抬起移到了自己的腿上放好。
小福子举着手里的凳子僵在原地。
而玄砚京感受到自己腿下压着的柔软人肉垫,捡起蜜饯的手指冻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
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从下巴一路烧到额角,连带着脖颈都泛了层薄红,像被热气蒸过似的。
他瞪着灵瑶,试图从眼神里看明白这个女官的意图,是故意的,还是刻意的?!
可惜,灵瑶压根没看她。
很快他脑子里窜过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发热的脸、脖子像是瞬间被扔进了冬天的冰泉里。
热意迅速退去,连带着手指都变得逐渐冰凉。
他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突然冷笑一声。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之前只认为皇贵妃不过是像之前一样,为了阻止他学到知识,又不想落人口舌,所以随便找几个来当他太傅敷衍他而已。
现在看来,是自己低估对方的计划了。
灵瑶不知道玄砚京又脑补了什么,便直接坦然掀眼反问他:“我什么目的。”
玄砚京不答只是没什么温度的勾了勾唇角,原本黑亮的眼睛慢慢变成蒙了层灰的平静。
“没什么。”
他说着,手将掀开的蜜饯盒盖了回去。
接下来灵瑶处理伤口的时间里,气氛比起刚才沉默得多。
明明腿上的伤口范围更大更严重,疼痛感一定也更强,但玄砚京硬生生抿着唇不吭一声,最多就是扭开头看墙。
玄砚京本想着把这伤口上了后灵瑶就会离开了。
结果这人不仅没走,还丝毫不考虑他刚刚才包扎好伤口,竟然准备给他授教。
玄砚京靠在椅子上,像是骨头长在了上面。
懒洋洋的:“不必了,温尚宫估计也不想浪费时间吧。”
“愿意。”
屋内安静一瞬,玄砚京的心脏似乎也慢了一拍,他刚刚懒洋洋盯着半空的视线总算落到灵瑶脸上。
灵瑶说话时语速平稳,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让人觉得踏实可靠,仿佛在她这里,这件事就是需要她认真对待的。
“假模假样装什么。”玄砚京嘟囔一句,看灵瑶一眼,又别扭地别过脸,“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