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尚宫,本宫吩咐给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吧?”
辉煌的大殿之内,女人身着一身明黄蹙金宫装,凤凰绕领,百褶裙摆绣缠枝牡丹,华贵逼人。
说话时自带天然的慵懒。
此人便是如今宫内独宠六宫的皇贵妃公孙韵。
大殿之内,众位宫女侍者皆被遣退,只余一人站立在高座之下。
灵瑶身着深色官服,袖口绣淡蓝色云纹。眉若远黛,听着座上皇贵妃的祝福,应了声是。
皇贵妃见她识趣,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懒洋洋嘱咐。
“太子骄纵,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事情,温尚宫皆顺着他就是,太子年幼丧母,本宫如今代为六宫之主主持后宫之事,自然更要对太子多加关照,你日后定期到本宫宫中来汇报太子的学习事宜,也好让本宫面对皇上时有个交代,不辜负了皇上的好意……”
话里的意思,是个聪明人都能听懂。
这事彻底要把太子养废。
不过据说这太子本就作恶多端、蛮横无理,估计已经被养废许久了。
虽贵为太子,但早年丧母失势,如今正受盛宠的皇贵妃有自己的皇子不说,连皇帝也不见对这位嫡子有太多的喜爱关照,否则怎么会同意让温灵瑶一个女官来当太子太傅。
灵瑶又听着这皇贵妃唠叨好一会儿才从大殿里出来。
门外,是温灵瑶的部下春桃,
见灵瑶出来,赶忙迎上前:“温大人,皇贵妃娘娘怎么说?大人您真要去给太子殿下当太傅不成?”
灵瑶点头,嗯了一声。
春桃的脸立刻皱在了一起,像被捏好的包子漩。
跟在灵瑶身后着急到:“听说太子殿下上一个太傅教习了殿下不足一月便被卸了一条胳膊,上上任太傅更是不足半月就主动请辞,尚宫大人您本是女官,怎么会突然被破格成为太子少傅?是不是尚仪大人那边做的手脚?”
春桃口中的尚仪大人,正是一直以来和温灵瑶都不太对付的女官。
灵瑶回头看春桃一眼,示意她噤声,这还没走出皇贵妃的宫殿范围,处处都是耳目。
春桃很快被灵瑶冰冷的视线惊醒,当即闭嘴垂下头。
虽然赵尚仪那边确实和温灵瑶不太对付,但这次的事情和她还真没什么关系,她也没那么大的权利。
不过是皇贵妃设下的一个局罢了。
先皇后家世显赫,出生名门武将,当初先皇后在世时,皇上别说后宫佳丽三千,连宠幸个妃子,都还得让先皇后过目。
后来先皇后因病去世,皇后母家赫连家族这些年虽被皇上削减不少兵权,但朝廷上和赫连家交好的老臣不少,所以尽管先皇后去世,太子的位置依旧无人敢动。
而皇贵妃作为后宫统领,虽然自己有子嗣,但从不亏待太子,甚至对太子算得上溺爱,几乎是太子要什么有什么,太子做错了事,皇上批评责怪,皇贵妃还会出来劝说。
因此,在外都落了一个好名声,倒是太子,因为三天两头的闯祸,在民间和宫中的风评都是一地狼藉。
灵瑶回到温尚宫的住处,没多犹豫,收拾好了东西便直奔太子东宫。
刚进门,还没等宫女们通报,便一眼看见了站在宫殿之外的太子——玄砚京。
那少年斜倚廊柱,一身艳丽的宝蓝色锦袍,玉带松松垮垮系着,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气。
见小斯捧茶慢了些,便抬脚踹翻茶盘,冷笑道:“废物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那宫人立刻皱着脸躬着腰认罪,重新呈上一杯茶水托到玄砚京眼前:“是奴才的错,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息怒。”
那少年一个眼风扫过去,轻哼一声,衣袍一甩就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本太子从来不喝一壶茶的第二杯,你是找死吗,还不快去给本殿重新沏一壶茶?”
那太监立刻又收回了手里的茶水,擦着额角的汗,一边谢罪一边躬身退下去。
“是太子殿下,奴才这就下去给太子殿下重新沏一壶茶……”
说着那太监转身,和灵瑶打了个照面,行了个礼,但没有多停留,怕后面的太子爷又要发怒,连忙退下去沏茶去了。
而坐下来的玄砚京掀起眼皮,也看见了正向他走过来的灵瑶。
他勾勾唇,眼睛肉眼可见的亮起了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有趣的东西那样,盯着灵瑶。
然后抬手朝灵瑶勾勾手指。
“你就是皇贵妃给本殿来的太傅?”
“是。”灵瑶冷淡应着,顺着玄砚京的手指走向前,而灵瑶身后的春桃则没有跟过去,站在原地。
然后她便看见,招手叫温尚宫过去的太子殿下俊美的脸上明明还勾着笑,却在温尚宫走近的瞬间抬脚就踹!
就在她下意识想闭眼不想看到温尚宫惨状时,又看到温尚宫如提前预兆一般,身子一偏,恰好躲过了太子殿下的那一脚,而太子殿下因为踹空,脚底没站稳,要不是扶住了石桌,差点摔在地上!
等太子爷稳住身形,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时,他立刻攥紧了拳,指节泛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原是带笑的桃花眼此刻瞪得滚圆,唇线绷成冷硬的直线,冲着温尚宫大人低吼:“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躲?”
话音里裹着未脱的少年气,偏又透着不容置喙的蛮横。
“区区三品女官,也配做本殿的太子少傅?宫内的大人们都是死了吗?!”
太子爷发怒,周围的宫女太监尽数失声,低垂着头快要化作一颗颗土豆埋进土里,谨防被太子殿下瞧见,一垂头下去,直接一分为二。
春桃也不敢应声,身形颤抖着腹诽:“才第一天见面,太子爷就如此凶残,尚宫大人以后不会也和前几任太傅一样辞官吧?”
谁曾想,在太子殿下的暴喝声中,温尚书却眼尾都未抬一下,只执起桌上留下的玉质茶壶,水流涓涓顺着滚入茶杯之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只待茶汤泛起雪沫,才轻推至案前,语调平得无一丝波澜:“吵够了,便来说正事吧。”鬓边官饰如她人一般,稳得纹丝不动。
少年挥手便将那茶杯挥在了地上,上好的玉石如糖果般碎了一地,扬起的水花沾湿了灵瑶的衣角。
“正事?你也配和本殿谈正事?一个三品女官,难不成还要教本殿宫中礼仪不成?”
他眉梢挑得老高,语气却带着未脱的稚气,说罢扭头甩袖,扬长而去,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倒像在替他的蛮横伴奏。
灵瑶手好痒。
此子甚欠,需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