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萌对楼巍情况还略略有些了解，好在对方还有一个联系人是姑姑。
“顾瑭同学，你的联系人一个都没有吗？比如其他亲戚，叔叔啊舅舅啊，姑姑啊姨母啊……”
顾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嗤一声：“姑姑啊，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对方乐不乐意管我，毕竟连亲儿子都不要。”
侯萌：“……”
“舅妈呢，也有啊，倒是乐意管我，就是她亲儿子不乐意。”
楼巍微微侧头，从对方嘴角捕捉到一丝讥讽，跟昨天听到姑姑时一样，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条短信。
“抱歉啊，老师没有其他意思。”侯萌有些为难。
“没事儿老师。”顾瑭开解劝慰，“我猜这次家访也是因为陈宇家的事学校引起的重视，但我身心健康，灿烂阳光，绝无任何问题。”
身心健康还不好说，但灿烂阳光的确是。
侯萌性子软，也没有勉强，只能退让一步：“那以后还是要好好学习，如果期中考试还是300以下的话……”
“老师放心，期中考试我一定考到300分！”顾瑭保证。
侯萌弱弱补充：“目标倒是可以再往上一点。”
“好的老师！那就301分！”
侯萌：“……”
楼巍扫了眼信誓旦旦的人，真的很不想站在这里。
侯萌只能安慰自己，学生需要一点一点进步，301至少比240高了61分。
“你们两个都是转校生，同桌也几天了，还适应吗，需要调整位置吗？”
楼巍：“需要。”
顾瑭：“不需要。”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但确定的是，这次是没有任何提前商量的嫌疑。
楼巍说完目不斜视，顾瑭则是不敢置信。
“同桌，我俩同居第一天，还没满24小时呢，你就要抛弃我？”
顾瑭完全处于震惊中，仿佛楼巍是个大渣男，刚骗完就甩人，昨晚那个邀请他同住的人不见了，早上那个分他鸡蛋饼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现在这个无情的人。
侯萌都有些看不过去：“如果你们两个都需要，那老师会跟其他同学沟通一下，但是如果只有一方……”
“这不是穿同桌校服的化蛟同学吗，你们两个一起逃课间操，一起上台做检讨，感情还挺好啊。”赵东处理完自己班上的事，起来接水的时候看到两个熟面孔，开了一句玩笑。
“看来其他老师对你们印象不错。”侯萌露出一丝笑容，“楼巍，你有什么理由吗？我看顾瑭同学挺喜欢你的，陈宇这事也帮着你。”
顾瑭：这喜欢就挺猝不及防的。
“因为……”
楼巍刚开了头，就被顾瑭的福至心灵打断：“是的同桌，我是多喜欢你啊，你有什么不满的，我都愿意为你改！”
旁边的视线像是能烧人一般，但凡说出真相，后边一定能上演一场大戏，具体是什么大戏，他并不想知道。
“因为我想好好学习，我俩成绩太差。”
教师办公室顿时陷入片刻诡异的沉静。
顾瑭眼神微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楼巍差点就绷不住。
“也是，你们两个成绩的确薄弱了一点，需要成绩好的同学带一带。”侯萌被说服了，没有什么是成绩这个理由解决不了的。
“老师，这次月考成绩的确不如人意，但完全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导致发挥失常，听说……”顾瑭望向楼巍，“还是我同桌在众目睽睽之下帮我跟徐老师请的假，我相信我的同桌也是喜欢我的，非常喜欢的那种。”
楼巍的眼皮又跳了跳。
“都怪我自己不争气，怨不得人，同桌嫌弃我也是应该的，但我相信，期中考试我一定能考出一个让同桌满意的成绩，然后好～好～帮助同桌。”
楼巍很想立刻马上走人。
“这事老师听说了，你的物理成绩真的不错，理综另外两门没写，英语缺考，老师相信你一定不止这样的水平。”侯萌又改变了想法，“楼巍，这样吧，你要不再冷静地考虑一下，等期中考试以后再谈？转校能成为同桌都是缘分，给彼此一个机会？”
对这个冷静期，楼巍只能沉默点头，他也知道换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但这个机会……
“妈，我是语文老师，不是心理老师，大姨家的事情你干嘛掺和进去。”
“这才领证多久就闹离婚，我觉得表弟媳挺好的，就是啰嗦了一点而已，表弟才有问题吧，整天冷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冷暴力。”
“相处总会有矛盾，离婚没那么容易，现在有冷静期，就是给彼此一个机会。”
六班的班主任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回了工作位。
楼巍和顾瑭从灵魂深处感到惊悚。
“老师相信你们不只有这样的分数，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老师说，老师希望你们两个在期中考试中能够共同进步。”
两人走出教师办公室，脚步还有些错乱，神情还有些迷茫。
“同桌，我们都是快要成熟的大人了，相处总会有矛盾，但这些矛盾我觉得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经此一事，楼巍也觉得没必要第三人介入，免得又得到一个冷静期和机会。
楼巍还没回应，两人迎面就遇上几日没见的陈宇。
陈宇还是那副样子，瘦瘦弱弱，脸色苍白，又微微低垂着头，显得额前的头发更长了。
顾瑭在陈宇面前站定：“地上有钱？”
陈宇只能抬头。
近看对方的脸色，苍白是苍白了一点，但精神状态没有想象中糟糕，眼神似乎还有点精气神。
“他们怎么样了？”
陈宇知道顾瑭问的是谁，回道：“进去至少三年，出来不知道怎么样。”或许会发泄的更狠。
“那就趁着这一年半考出去！”顾瑭眼眸一压，让人有种破釜沉舟的压迫感。
“我会的！”因为没有退路了，如果没有敲诈那十万，他们出来的只会更早。
顾瑭收敛了几分气焰：“有困难吗？”
陈宇又低垂着头摇了摇：“到我成年前，村里以后每月会给我生活费，阎主任跟学校申请给我免了学费和住宿费，潘哥让我以后跟他一起吃饭，体委当了我的同桌。”
“在你无能为力的时候，不管帮你的人出于什么感情，好好接受。”
陈宇点了点头，仍旧垂头：“这两天，我睡了一个好觉。”
比起被退学回到那个暗无天日整天充斥着赌博、烟酒、打骂的家，他能想象到自己的结局，或许现在可能在哪个工地搬砖，累死累活地供钱给他们赌博，还要遭受无休无尽的拳打脚踢。
现在至少还有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或许也是黑暗，但至少还有更多的可能，至少现在看到的是一丝光。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