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毕竟活得久，经历过大灾变前后，所以说的很多也是亲身经历。
当然，也夹杂了几分酒后的吹嘘夸张、几分唏嘘的追忆往昔，以及几分真假难辨的道听途说。
但对于柳笙和乔语这两个对这里两眼一抹黑的外乡人来说，这些已经算是极好的科普。
“所以，这里是联邦帝国下属的1444号殖民星。按照原本来说，这个星球还是非常富饶，发展得不错，甚至已经踏入星际时代。”
柳笙想起老张头醉后所说的“星际快递”，还有断断续续缅怀的辉煌往事，“估计老张头真的曾经上过太空，能在宇宙中运送快递……”
“直到诡异爆发、电力系统失灵，科技倒退到如今的地步，星际快递终究成为过去。”
乔语点点头：“没错，我的家乡也是如此。诡异爆发后，电力成了最靠不住的东西。”
两人对照信息后得出结论：这里的科技水准，大致相当于柳笙母星西半球曾经的殖民区水平——但不同的是，她的母星是复制出来的，不知道原版在何处。
“奇怪的是，”乔语皱眉道，“这里的寒夜还只是征兆阶段，并没有彻底笼罩。”
“说明诡异发展速度太快，还没有彻底进入寒夜阶段，就已经彻底灭世。”
柳笙的神色沉了下去。
“也难怪民众对特异局如此怨声载道，一群有所谓‘特异功能’的人——实际上就是诡化了的新人类，居然无法对抗这些诡异。”
乔语补充：“按照老张头的话来说，就是白瞎了纳税人的钱。”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压力，又或是因为上头的命令，特异局铤而走险，竟然动用了核弹清除诡异。”柳笙越说越是沉重，“结果大片的土地被夷为平地，现在还苟延残喘在地面上的人类，饱受诡异与核辐射的影响……”
说着，她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空位置上，眼睛微微一抖，流露出不忍之色。
如果是她一手创立的特异局，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或许，无论你存在与否，这个特异局都会出现，所以“ooc怪”才不会干涉。】
“世界”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又或许，就是同一个特异局，只是产生了不可知的变化，时空太多，变数太多。】
【也是，你说得对。】
“总之，这才是灭世的主要原因。”乔语咬牙道，“甚至联邦帝国也已经抛弃了这个殖民星，能走的早就走了，所以也没有飞船。”
柳笙点头：“不过他们依然能使用星网，或许是因为星网信号源自遥远深空的中继站，而不是地面基站。”
“然而不知道这中继站有多远，导致延迟特别高，按照老张头所说——发一条信息要至少24小时才能收到，而且只能在同一星球上相互传输。”
“另外，还可以上论坛、发博客、看视频以及直播等等。但同样的，能看到的都是延迟的。而且全是本土内容，以前还能看到别的星系传输来的内容，现在已经完全刷不到了。”
“虽然如此，对于末世中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了。”乔语低头喃喃道，“起码还能有相互联结的感觉，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柳笙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与之相对的，就是跟你一样——能活下来的人类，有一定几率觉醒‘特异功能’，用我们的知识体系来说——就是新人类。”
“在星网上，现在是充斥着大量内容关于这个特异功能的科普、分类，还有那种教人怎么获得特异功能的培训班。”
“因为要说起来，能够获得能力的还是少数，其中异能者中大部分还是类似于老张头这种仅仅是肉体强化和抗性提高。”
“所以老张头才能继续从事这个如今算是高收入的快递行业。”柳笙摇头叹道，“按照他说的，曾经他的许多同行已经无法在诡气遍地的路上奔波，或者已经死了……”
“包括这条路，现在也就是他一个人在跑……当年跟他一起运物资来嘉和村的基本已经不在了。”
“如果能力更强更特殊的，就会被选入特异局中，虽然收入不错，但要面临的危险更大，因为人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往往特异局是第一个要直面恐惧的。”
“只是问题在于，因为通讯延迟、区域封锁、路线阻断，其实特异局根本无法及时赶到，像嘉和村这种情况，一般是等事后有人汇报——往往是快递员，才会派人过来进行清理。”
“但这样又有什么用处？人都不在了……”乔语讷讷低声说道。
“正是如此。”柳笙摇头，“现在特异局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变成老张头口中吃闲饭的了。”
……
等老张头闻着香精合成的海鲜味悠悠转醒时，睁眼便看到柳笙和乔语正呼哧呼哧地吸着泡面，热气在两人面前氤氲成一层薄雾。
他刚一动，脑袋就因为宿醉像是被锤了一记，可肚子却在此刻“咕噜”一声，发出最诚实的需求。
柳笙和乔语听到声音马上看了过来。
“刚热好一壶水，您可以泡碗泡面做早餐。”柳笙噗嗤一笑，指着火炉说道。
“哎，敢情好！在我年轻的时候，宿醉以后来上一碗泡面，那叫一个舒坦！”
老张头赶紧拿过滚烫的水壶，也给自己泡上一碗鲜虾鱼板面，拿出手机准备刷刷视频打发时间。
而这时候，却听柳笙问道：“老人家，您待会儿也要回城吧？”
“是啊，我得去特异局报案——噢，对，这个你们来就好，这回不用我了！但我还要回公司汇报此次损失，真倒霉，这个月的奖金算是泡汤了。”
“那我们顺路跟您一起回去，可以吗？”
“那当然，求之不得！”
有两位“特异局”的高人同行，这一路他就不怕半路蹦出什么东西了。
不过话到嘴边，他又忍不住试探：“两位大人，不是有任务在身吗？”
毕竟昨儿也说了，特异局基本上无事不出动，要出动也是因为有要清理的诡蜮。
“特异局办事，不必问得太多。”柳笙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是是是。”
老张头连连点头。
私下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但柳笙耳朵尖，隐约听到在外面整理物资的老张头小声嘀咕：
“果然装模作样神神秘秘，没想到年纪轻轻也染上了这个坏毛病，特异局是没救啦。”
村子已经清理干净，老张头自然毫无顾忌地在各家搜罗物资，要不是三蹦子太小，还得留位置给两位高人坐，他恨不得把整个村子都搬空。
呼哧呼哧忙活半天，三蹦子上几乎堆起了一座小山，老张头擦着额头的汗，不好意思地说道：
“唉，这些东西放在这儿也是浪费，倒不如拿回去变卖，还能够资源循环利用，帮助到活着的人嘛。”
“当然，您说得没错。”柳笙说着，垂落的手轻轻捏了捏，像是一种安抚。
老张头立刻捕捉到那个动作，像是攥紧了拳头，脑门上顿时一阵冷汗，忙不迭地陪笑道：“放心，收益到时候咱们是二八分，我两成，两位大人一共八成。”
相当体贴，还免得柳笙和乔语不够分，特意又让了一成。
老张头确实是会做人。
柳笙也没有拒绝。
相比起奋斗一辈子的老张头，她和乔语在这里才是一穷二白，还是需要一些启动资金的，要不然到了城里，衣食住行都成问题。
两人还特地把身上的唐国服饰给换了，换成在屋里翻到的保暖衣和冲锋衣，又把原本的衣服收进储物袋里。
想到老张头说过这衣服不便宜，想着也能去城里卖钱看看。
储物袋里虽有不少阵盘、符箓、灵器、高阶材料，但她们不确定这个只懂“特异功能”的世界能否认出其价值。
而且万一惹来“ooc怪”就不好了。
所以还是得谨慎出手。
……
到了中午，三人离开了嘉和村。
柳笙和乔语挤在像小山一样的物资堆里，三蹦子后还拖着一辆板车，同样堆满货物。
而柳笙身旁特意留了个小空隙，她用手护着，免得被两侧高耸的包裹磕碰到。
老张头显然是高兴了。
连喇叭里也不播那句重重复复的广告，而是换成一首喜庆的歌曲，哼着跑调的节奏，彰显他的“大丰收”。
只是这热闹的曲调与荒原上空旷的冷风混在一起，反倒衬得四周更荒凉孤寂。
这格格不入的喜悦持续了一会儿。
直到前方公路上横着一排钉子。
也不需要柳笙提醒，老张头赶紧刹住了车。
似是早有预料，也不知道遇上多少次了。
“今天怎么在这边拦我？往常不是在北边那段……”他低声嘀咕。
“谁？”柳笙问道。
“嘘——”老张头压低声音，“别说话，别动，藏好。这是……钉子户。”
“钉子户？”
“你们没听过？”老张头惊讶。
“咳，我们不是混这一片的。”
“反正，这人实力强得离谱，又讨厌特异局……高级调查员来了也是有去无回。咱们可别惹他。”
言下之意，老张头不觉得柳笙和乔语能够对付得了这位未见其人的“钉子户”，只觉得她们出现反而会激怒对方，反而更不好收场。
柳笙从善如流：“明白。”
这时候，老张头才轻咳一声，关掉音乐，扯着嗓子喊：“行了，别玩这一套，要多少？”
伴随一阵踩着碎石的嘎吱脚步声，一个戴着金属头骨面罩的人从乱石后转出，一双眼睛藏在墨镜下，嘴角扬起邪气的笑容。
“哟，老张，难怪那么开心，原来是大丰收啊！”
老张头握紧车把，没有接话。
对方倒是开口道：“我也不贪心，你就把后面这一车东西留下来就好。”
“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啊，不就是三分之一，这不是我们之间的……小默契吗？”
老张头咬牙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搬来的，在嘉和村还有，那都没人了，你可以去搬啊……”
“我又不像你，有这么一台万佛寺加持的三蹦子，可搬不了多少，还不如请你直接给我送货上门，这不就是你作为快递员的职责吗？”
“人家都是有付运费的！你这算什么！”
“算是跟你有老交情。”那人又是邪邪一笑。
“我……家里那老婆子还躺在床上，等着治病的钱……”老张头低声道。
“呵呵，谁不需要治病呢？我也等着要钱做手术呢！你要是不想把货物给我，也可以用钱换，就像我们以前说好的那样。”
“可我真的……我，我最多能给你三成……”
“三成？你当我是乞丐？”
那人顿时失去耐心了，一把扯掉脸上的墨镜，瞪着一双没有眼皮子的眼睛，雪白的眼球上扎着一根根铁钉，看上去是惊悚又凶戾。
“看你年纪大，我才多些耐心，结果还跟我磨嘴皮子……是不是活腻了！”
地上的钉子猛地竖起，像一张金属巨网朝老张头扑来。
缠上车轮，又一根根爬上车座，就要爬上老张头的冲锋衣。
老张头浑身颤抖，张开嘴就要求饶。
结果——
嗖一声！
一抹金光破空而出，朝着钉子户飞去。
钉子户猝不及防，抬手凝出一面密密麻麻的钉子护盾，然而这金光锐利无边，径直穿过护盾，又狠狠朝着他的门面扎去。
他翻身滚到一旁，狼狈避开。
再抬头时，脸上已满是狞色。
糟了！
老张头心中一凉。
“好啊，老张头，你这回还带了惊喜来……”钉子户看着已经从包裹堆后冒出身形的柳笙和乔语，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看这目空一切的骄傲神情，是特异局的吧？”
“我，只是刚好遇到……”老张头连忙撇清关系，“我们不认识……”
“是吗？”
“呵呵，反正不重要，特异局的领导，我也不知道杀了几个，两个小姑娘而已……”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阴狠，“老张，你不用急，等我解决了她们，就轮到你了！”
冷笑声中，一大片破铜烂铁腾空而起，化作疾风骤雨般的金属洪流，咆哮着扑向柳笙和乔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