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敏这几天除了上班，根本不回宿舍住，几乎每天都跟姜恒粘在一起。
时间久了，姜恒也觉得有些腻。
他在港城的姑娘可没有几个这么粘人的。
晚上，两人吃过晚饭，何敏和平时一样，很自然地上了车，打算和姜恒回酒店。
虽说苏觉晓安排的宿舍不错，怎么都不能跟五星酒店的设施相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何敏享受过了以后，自然是不愿意回宿舍住。
姜恒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放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阿恒，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何敏说话娇滴滴的，声音很甜美，平时姜恒觉得很好听，今天竟然觉得有些厌烦。
他吐了口烟，转身对着何敏说，“小敏啊，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我爸让我回港城一趟。”
何敏吃了一惊，觉得建厂的事情还没确定下来，姜恒至少要呆到厂子建起来为止。
“啊？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姜恒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将烟头扔到窗外，摸着何敏的长发道：
“我过两天才走呢，怎么这么想我啊。”
含情脉脉的样子，让何敏完全迷失在了姜恒的甜言蜜语里。
她像个恋爱中的女孩，娇羞地点了点头。
“我还回来呢，别这么想我。”
姜恒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心想，何敏家真是个傻子，自己送点小礼物，就陪睡，又给他偷资料。
不光何敏，就是那个宋局也不怎么聪明。
那天，宋局听了“外汇”两个字，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又是允诺土地，又是允诺免税。
总之一句话，只要是用外汇，一切都给他姜三少办妥。
还说最快下周就可以开工建厂，土地已经选好了。
姜恒说办厂，一方面是想在大陆这边有个事做，另一方面是想在老爸那里刷点存在感。
他老爸就是个守财奴，给不给他拨款还不一定呢。
不过，既然宋局答应了，那他就开干，空手套白狼这套他熟，毕竟他爸当年就是这么发家的。
“对了，小敏，你这几天拿来的资料太有用了，我还想知道他们的销售渠道。你不是说有好多其他地方的人找你们老板订货嘛。”
“嗯，我听见苏觉晓是想在很多地方开店，有代理商交钱就可以加盟开连锁店了。”
前几天，有几个附近城市的服装店老板找到苏觉晓，说想加盟“永青”服装店。
苏觉晓和这几个人谈的时候，卢晓燕出去了，何敏借着端茶送水的机会，偷听了不少。
“那个名单……”
现在对于江航来说，何敏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这份名单。
这几天他老爸一定会问他销售渠道的事，要是有了名单，这事就成了一大半。
“阿恒，我明天就去拿来。”何敏挽着姜恒的胳膊保证道。
说得加盟商的资料就像是她自己的一样，丝毫没有偷拿的感觉。
但是姜恒还是把她送回了宿舍，
“小敏，我今天要见几个客户，不能带你去了，你先回宿舍怎么样？”
“我……我可以去酒店等你。”
“我还不知道几点回来呢。”姜恒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何敏听了出来，没有再多说。
只要她对姜恒有用，那姜恒就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姜恒把何敏放到宿舍附近，又假装不舍，挥了挥手。
车门刚一关上，便骂了一句脏话。
“艹，这娘们真他妈烦。”
开着车到一家高级舞厅，跟一群港城来的公子哥喝酒去了。
何敏心里还有点不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隔壁几个宿舍的人正聚在一起涮火锅。
现在宿舍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不是一人一间了，有几个房间已经住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住了三个人。
一楼的客厅，两张大桌子拼在了一起，一共十二三个人，买了一大堆菜和肉，围着一个锅吃得正香。
几人抬头看见何敏，都很吃惊。
特别是新来的几个人，没见过何敏，更是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何敏。
“小敏，来吃点啊，这是新来的川妹子做的火锅，好吃。”
有个大姐很热情，招呼着何敏。
何敏挤出一个笑，“不了，你们吃吧。”
说完，便打开房门进去了。
冷淡的态度让大姐有点尴尬。
“诶？这就是那女的？”
“就是她，一天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我看见她跟个男人一起呢，一看就是第三者。”
这几个人本来就对何敏一个人占一间房很不高兴，现在看见何敏这个态度，更是不满。
“有本事就出去住啊，还回宿舍干什么？”
“你快别说了，一会她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来的时候说什么当缝纫工，当了两天模特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就是，那个骚气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模特啊。”
客厅众人的议论声，全部传入了何敏的耳中。
她贴着门站着，指甲狠狠陷入掌心，眼神中透着一抹狠厉。
等她在羊城混出个模样时，看这些人还敢在她面前，这么说她？！
苏觉晓这几天又见了一次宋局。
只不过是在杨局牵头的民营企业家会议上见到的。
“宋局。”苏觉晓过去打了个招呼，其实杨局这边已经把所有都操作好了。
宋局只因为年轻，被省里器重而已，但论人脉，根本没有杨局那么广。
杨局出面，不仅帮苏觉晓搞定了土地问题，还找了两家银行，办了免息贷款。
一共三百五十万。
虽然离五百万还差了一点，但他们不是高精尖的电子厂，能拿到这个数的钱，已经很不错了。
剩下的一百多万，“永青”的账上随时能支取出来。
杨局都想好奠基仪式自己的发言稿了。
现在苏觉晓的“永青”就是他呵护的小花朵。
只是宋局哪里会知道杨局在他背后的这些操作。
他看见苏觉晓，语气很是不屑，“哦，苏老板啊，没想到你也来了？”
＊＊＊
这场会议，实际上是杨局为“永青”造势举办的。
但同样邀请了不少服装纺织业的小企业老板。
其中有几个和宋局很熟，一直围在宋局身边。
“呦，这不是苏老板吗？你不去举办模特大赛，怎么跑这里来了？”
开口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带大垫肩的宽松西装的男人。
苏觉晓只是过来和宋局打招呼而已，也没想多聊。
宋局还没说什么，这几个跟班倒是先开口了。
苏觉晓打量了一下嘴贱的男人，发型是某天王的那种港式的五五中分，还打了不少发蜡，在灯光的照映下，闪闪发亮。
可能是会议厅有些热，男人头上冒着汗。
汗水混合着发蜡，头发湿哒哒贴在了头皮上。
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怪似的。
“哦，这位是？”苏觉晓脸上一个标准的微笑。
她肯定没见过这位“水鬼”先生，年底的服装设计大赛，邀请的都是熟悉厂子来参加。
男人仰着下巴，没有说话，自己开口介绍自己，那显得多没面子。
他身边也是有小弟的。
果然，另一个矮个子寸头男人朝苏觉晓说道，
“我们水老板，水哥，你都不认识？”
苏觉晓今天是带着卢晓燕和贾耀祖来的。
她修炼的还可以，没笑，可贾耀祖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年头，什么人都敢称哥，称老板。
还水哥，怎么不说水货呢。
“你笑什么笑？说你呢？”
矮个子男人觉得自己被嘲笑了，面子上挂不住，脸一下子红了，抻着脖子大声道。
叫水哥的男人也有些怒了，可宋局还有其他市里的领导都在，还是压下火气，呵斥了矮个男一句：
“阿坤，怎么说话呢？赶紧跟苏老板道歉。”
矮个男很不服气，“水哥，他们笑你。”
“人家苏老板可是咱们羊城有名的企业家。虽然年纪轻轻，还是个女人，不容易，赶紧道歉。”
这几句话显得水哥很大度，但话里的意思让人浮想联翩。
年轻女人做出一番事业，肯定是找了男人当靠山。
周围一些不了解苏觉晓的人，已经开始议论上了。
“那个就是苏老板？”
“啧啧啧，我就听说过她年轻，不知道这么漂亮，怪不得。”
“怪不得啥？”
“知道永青为什么发展这么快了呗。这么漂亮，背后有没有个男人？我才不信呢。”
这个世界会偏爱长得漂亮的人。
但同时，也会给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明明苏觉晓凭着自己的能力走到现在，可就有人说她是靠男人才得到这些的。
“水哥？”苏觉晓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哎呀，苏老板叫我什么水哥，我叫徐民水，叫我小徐就行。我就是个开小厂子的，规模呢，比永青大不了多少，也就是五百多人。”
徐民水的话明着夸暗里贬，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这时，正巧有人叫走了宋局。
苏觉晓也不用客气了，
“徐先生刚才也说我年轻了，我才不到20岁。您已经三十多了吧？我叫您小徐，恐怕您脸上的褶子也不答应吧。”
“哈哈哈哈。”
卢晓燕和贾耀祖笑得前仰后合。
周围人听见也跟着偷笑。
“你……”徐民水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苏觉晓开骂，
“给你点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你那个破厂子没几天就得倒闭。
你一个臭娘们，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觉得自己在羊城横着走了。”
徐民水没骂够，主持人在台上拿着麦克风，说着致辞。
“下面有请杰出女企业家苏觉晓，苏经理给我们讲一讲，未来华国服装行业的发展。”
杨局安排的这场座谈会，很西式，还准备了自助餐。
除了杨局自己讲话外，还安排了几个厂子的老总讲话，其中一个就是苏觉晓。
说好的造势，绝不是大张旗鼓，让媒体把苏觉晓捧起来。
商业不是娱乐圈，一个个都是人精。
有些事情，要不露声色。
台上又叫了一遍苏觉晓的名字。
苏觉晓举手示意了一下，微笑着经过徐民水身边，压低声音道，
“还真不好意思，真的能横着走。”
这句话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气得徐民水脸都绿了。
苏觉晓上了台，拿着话筒，讲了一番自己对华国服装业的看法，
“在座的各位都是业内的前辈，我一个后辈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前辈们多包涵。”
会议厅大部分都是杨局这边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参加过“服装设计大赛”的厂子，算是苏觉晓的熟人。
只有一小部分，算是群众演员，还是分不清主角配角的那种。
认不清自己群演的身份，觉得自己来参演，有几句台词，以后能当大明星。
就比如在台下忿忿不平的徐民水。
“华国的服装业发展比较晚，但是我们的服装也有自己特色，我们的市场大、劳动力充足，外国企业来找我们代工，都是看中了这两点。
一小部分人觉得外国的月亮比华国圆，外国的品牌也比我们国内的好。
可我看未必，我们无论是国营，还是私营企业，都是华国服装产业的一部分！
……”
瞧不起国产品牌，是很多人的通病。
苏觉晓知道，改变消费者对国货的看法，任重道远，还需要很长的路。
不过现在这段话，确实鼓舞了不少在场的人。
苏觉晓说完，台下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几十年后，有人把“爱国”当门生意，打着国货的名头骗人。
可现在，国货的发展是真难，大家也是真的爱国。
徐民水和旁边的矮个子阿坤，嘀嘀咕咕。
“水哥，这女的敢瞧不起你，用不用我出去打个电话，叫几个兄弟来收拾收拾她？太他妈猖狂了。”
阿坤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长了一张会忽悠的嘴。
结交了不少道上的朋友，一个饭局认识开厂子的徐民水后，就一直帮对方干活。
徐民水刚从他老子那里接过来的厂子，觉得自己特风光，也就把阿坤留了下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徐民水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算是默许了。
他不光要灭了这娘们的气焰，还要“收拾”这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