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睿离开暮山镇的第一个新年。
父亲带着方豪回了族里，家里已经没了别人。只有鹄伯一个亲人在身边，在哪过年对方睿来说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梅姨也没什么亲人，甚至连个亲戚都没有，干脆就和方睿在一起过年了。
当然，在方睿看来，梅姨可能更多的是想和鹄伯待在一块。但他也乐见于此，毕竟鹄伯一个人太久了，是时候找个伴了。
跨年的这天晚上，帝都会有盛大的空中焰火节目。
各种各样的飞行幻兽组成队伍，环绕着整个帝都上空进行声势浩大的空中巡游。
在表演着各种高难度动作的同时，还会向下方洒落焰火或是喷吐极光，将整个帝都上空渲染成五彩的光华天幕。
当然，这是方睿听钱胖子说的，他一个刚从暮山镇出来的小土鳖还从来没看过。
据说这是十几年前才兴起的活动，连鹄伯也不曾见识。
至于被掳到帝都当奴隶的石昭、以及在冥河中转瞬千年的马达就更没见过了。
于是一帮人整整齐齐坐在小院的桌边，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着晚间的焰火。
梅姨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鹄伯本来准备进去帮忙，结果没一会儿就被赶了出来。
方睿就更不用说了，见识过他厨艺的人从来不会让他接触做饭的任何流程。
桌上摆着几盘小菜，鹄伯几番推辞，还是被方睿硬按到上座，方睿坐在左边，下首是马达和石昭。
方睿傻呵呵地笑着，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眼中满是期待。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年，要是小豪在的话，就更好了。
唉，也不知道小豪在族里过得怎么样。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方睿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已经好一会儿没人说话了。
马达和石昭的表情都有些复杂，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有些感慨，眼睛一闭一睁，这世界就变了。”马达看着天空，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差不多，就感觉遇到少爷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自从成为奴隶，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地过年了。”
石昭看着方睿，目光无比感激。
“这一切都多亏了少爷。”
“害，正是开心的时候，说这些干嘛？你们等着，我去看看梅姨菜做好了没有。”
方睿起身跑进厨房，不一会儿便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
“快快快，来帮忙。”
石昭和马达赶紧起身接了过来。
几人协力之下，一桌菜很快备齐，方睿给马达使了个眼色，马达瞬间会意，不着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等到梅姨过来，看到四人各坐一边，稍微愣了愣后便笑着坐到方睿和鹄伯中间。
“往那边去点，你想挤死我吗？”梅姨白了鹄伯一眼，鹄伯无奈地往旁边挪了挪，方睿捂着嘴偷笑。
五人坐定，石昭很自觉地给各人面前的杯子满上。
鹄伯看了看方睿，方睿自觉地举起杯子。
“第一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第二杯，时来运转！”
“时来运转！”
“第三杯，再攀高峰！”
“再攀高峰！”
方睿几句祝酒词将气氛烘托了起来，马达和石昭也将平时的拘谨放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鹄伯看着方睿叽叽喳喳，脸上不自觉地生起了笑容。
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袁鹄，来，喝个交杯。”
梅琳将袖子撸了撸，端起酒杯看向鹄伯，鹄伯一愣，脸上满是惊慌的表情。
“哈哈哈，逗你呢，看你慌成那样。来，干一杯。”
鹄伯松了口气，无奈地摇头笑笑，举起酒杯与梅琳郑重地碰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梅琳表情微红，脸上风情万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何处突然传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各种乐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方睿噌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地朝着天边四处张望。
“是不是焰火表演开始了？”
漆黑的夜幕下，一道红光自南方天际升起，青蓝黄紫四个光点追逐在红光身后螺旋上升。
光点掠过之处，点点荧光洒落，在其身后交织成一片彩色的光幕。
紧跟着，数不清的光点升上天空，比前五个光点略小一些，颜色各异，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光线，彼此勾勒、交织成绚丽的图案。
那些光点从南方天际升起，向着北边迅速飞来。留下的光华与火焰的路径并未立刻消散熄灭，而是停留片刻才缓缓消失，或是化作微闪的火星从天空落下，仿佛降下一场光雨。
随着队伍前进，不时有新的光点加入进去，规模愈发浩大，逐渐占据了一大片天空。
没多久东边和西边的天空也有光点升起，北边因为隔得远，暂时还看不到。
四支队伍会分别从东南西北四门飞过，在帝都中央上空汇聚，然后开始环绕全城的巡游，直至完成这一次盛大的典礼。
东边西边的队伍离得比较远，暂时还看不真切，但南边的队伍很快便飞过了帝都南门进入城内。
眼尖的人已经能看到各色的飞行幻兽以及背上的幻兽师们了。
当幻兽队伍飞过时，洒下的光雨总会带起一片欢呼。
幻兽的鸣叫声和欢呼声夹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热烈的海洋。
院子里寂静无声，方睿左右看看，发现不论人或是幻兽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巡游队伍，眼中映照着五彩的光华，表情格外认真。
小白鸟九曜看得有些兴奋，蓝色的眸子里闪烁光彩，扑扇着翅膀就要从方睿肩上飞起，想要加入巡游的队伍。
方睿眼疾手快，赶紧一把将它抓住，小九曜挥舞翅膀，两爪乱蹬，挣扎的鸣叫声中尽是不满。
“你飞上去凑什么热闹，小心被坏人抓走。”方睿笑着弹了弹九曜的脑袋，九曜羽冠耷拉，垂头丧气。
“真漂亮啊，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看过这种东西。”双头蛇身体绷得笔直，努力抬头看着天空，白色蛇头低声喃喃，黑色蛇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神殒秘境里哪有这些，还是人类会玩。”
幻兽鸣叫与民众欢呼的声音越来越近，方睿抬头看着天空，五彩的光芒映照下，已能清楚地看出幻兽的族类。
最先那人是一个黑色短发青年，骑乘着一头黑色的乌光踏云兽。踏云兽嘴里含着团火焰，不时往上空喷洒着细小的艳红色火苗。
奇怪的是，那黑色短发青年明明就在那里，方睿却无法感知到他的气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那个位置空无一物。
“马哥，你能感应到那人的气息吗？”方睿伸手指了指黑发青年。
马达疑惑地看了看方睿，又抬头看了看方睿所指的位置，这才发现端倪。
闭目细细感应了几息后，马达眉头越皱越深。
“感应不到，可能是幻兽的原因，或是修炼了某些特殊的技巧。”马达睁开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
“难道是传说中的乌潜？不知道小树苗能不能感应到。”
方睿好奇心大起，催促小树苗开启了探测技能。
脑中漆黑的地图上，大片红色光点密密麻麻朝着这边涌过来。最前面的光点体积最小，且闪烁不定，在密集的光点中毫不起眼，很容易就被忽略。
“有点厉害啊，这都能探测到。”
方睿脸上一喜，却见黑发青年似有所感地朝他看过来，两人遥遥相望，方睿朝他笑了笑，青年点了点头，很快便穿过这片上空，飞向远方。
四支队伍一路播撒着光雨，将欢乐的气氛带到全城，最终在帝都中央上空汇聚。
紧跟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阵欢呼与呐喊声从帝都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并迅速到了南门。
方睿只感觉脑子嗡嗡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万胜！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