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月夕都忍不住指出诡异：“为何死的都是龙虎军的将领？士兵去哪儿了？还有，鞑靼人呢？”
远处踉跄而来的人压着嗓子给出回答，状似癫狂，目光无神：“来人，去救校尉，快来人！”
宣然朝那人来的方向飞驰，她早已将燕州、幽州以及蒙郡的堪舆印在脑子，这是去往边城郡的官道，边城郡隶属于燕州。
渝关外有虎山县，接壤鞑子边境昌黎府的宽淀镇，再向东北方便是鞑靼的京城喜都。
还是去晚了，边城郡的官道，那袭惯穿的白衣被黑色的血迹包裹，儒雅俊逸的脸颊也早已腐烂，可见大哥是三位哥哥里去的最早的，方才的大叔已然魔怔了。
不远处，宣朔胸口贯穿一把青铜钺，手柄处两个外族文字“革仆”，是鞑虏首屈一指的名将，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两军对垒的结局。
尸身腐烂之后，藏于口中的虎符显露出来，宣然用油布垫在手上取出，抖落蛆虫包起来。
纵然外公年逾花甲，然年迈却不昏庸，边城郡的要塞在渝关，此处一无险要二无烽火，只有两个可能——
外公与大哥并非死于敌手，而是同二哥一样死在叛徒手中；要么就是敌军伺机暗杀，这个条件就相当苛刻了。
因为在久经沙场的统帅、主将眼皮底下进行暗杀无异于自掘坟墓，但他成功了。
宣然冷静地收尸，而后去郡守府，只见尸骸遍地。
郑家被屠了满门，与宣煦的遗体腐烂时间差不多。
她大失所望，刚转身出了大门，一个小乞丐跪在她面前求施舍。
月夕的剑都拔出来了，宣然却制止了她。
宣然蹲在乞丐面前：“你是郑涛的孩子，逃出去之后没敢再回来换衣服？”
那少女将一根银簪劈面刺来，宣然快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我是宣然，宣家老幺。”
“我叫郑铎，郑家幼子，我们换个地方说。”郑铎今年六岁，正是猪狗嫌的年纪，偷了自家长姐最爱的衣裙上街玩，只因一天前自己下棋输给长姐，就想穿脏了惹长姐生气，不料躲过了一劫，“我回来的时候大哥还没咽气，他说元帅才有资格领军十万，刘安只是副将。我吓坏了，只记得这一句。”
宣然又问：“龙虎军与鞑靼可有作战？胜负何如？”
郑铎努力苦想，宣然的几番询问之后总算整理出了消息——
原来祖孙四人率兵抵达燕州，首战告捷，士气大盛，上个月革仆便代表汗王叱利可频签订协议，以良驹、牛羊等牲畜交换凌朝的棉纺织物、充饥农作物玉麦。
协议是宣朔安排宣烈与副将刘安送出边城郡，宣朔整顿兵马，留三万补充边军，其余十六万回京，只等京都传来消息。
七天前，副将刘安传旨圣上准许留军三万，命龙虎军不日启程。
三天前，领军之人只有刘安，郡守郑涛问元帅和将军为何不在，刘安说圣上口谕，命宣帅与将军们先回去，圣命不可违，郑涛认为不然，三军不可无帅，何况大军开拔。
刘安只道皇命在身，郑涛没有再多言，只身去渝关一探究竟，路过官道正巧撞见宣朔与宣煦二人被上百人包围，郑涛遁走时被杀手发觉，怕郑家人来找郑涛从而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部灭口。
一天前燕州府城变了天，夜里开始落雪，辰时化雨，今日申时方住。
庸关郡受影响只阴天，边城郡依旧炎热，所以宣朔、宣煦的遗体腐烂的更快，宣照其次，宣烈是返程途中最后被杀，加上天气，他们才能保存并拼凑出完整的尸块。
宣然用辽东特有的烧刀子在虎符上浇了几个来回，又放在柴火上烤了半个时辰，冷却后再次用烈酒洗了三四次，这才擦拭干净装在荷包。
事后联系燕州太守给郑家收尸入殓，宣然命月夕先一步回京，幽燕和白浪让郑铎守完头七就将人安全带回京城洛州，放在宣烈的私人庄子，叮嘱他不准出院子，否则会死。
迈进宣府的瞬间，宣然倏地咯血昏迷，同天晕倒的还有女主人宣落。
魏长云带着两名太医来到宣府，宣蓉一脸感激。
月夕却拒之门外：“瑞王殿下的好意，宣府受不起……宣家只剩两个女儿，两个半子，至于赶尽杀绝吗？”
“放肆！”试剑简直想大呼冤枉，“我家王爷一心保宣家……”
魏长云自然明白其中深意，抬手打断了试剑：“本王只命人去处理王焕，其余的，本王也是今日宣府灵柩入京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