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勇者的话，我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转身离开。
“回去了。”我走到圣女身边对她说。
“啊，这就走了吗？”圣女看了看那边不准备过来的勇者，又看向我，“我知道了……那以后还有机会来这里吗？”
只是看花倒是无所谓，反正不会每次都这么倒霉。
我点了点头，带着圣女一起到传送阵的位置，等法阵发动后被送回魔界。
回黑塔的途中，圣女好像犹豫了很久才问出这个问题：“魔王大人……您杀过人类吗？”
我在脑海里翻找记忆，想起那个自称小偷工会会长的家伙，点了点头。
圣女露出明显受打击的样子：“……为什么？”
“被认出身份了，得灭口。”我言简意赅地总结。
不过当下要是再遇见这种，我可能会考虑别的做法，毕竟当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有点紧张过度了。
现在的话，我可能会把他敲晕然后扔到黑塔里去，至少可以拷问出比他的命更有价值的信息。
“不行，您再说详细一点！”圣女执拗地拽着我的领子，双眼紧盯我的侧脸。
这么在意吗，她难道认识那个小偷会长？
听过我更详细的叙述，圣女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那我觉得您可能杀的不是人类，而是混血恶魔，我听***说您在跟他一起冒险的时候就认错过。”
勇者都跟她聊了什么东西啊，而且混血恶魔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混血恶魔的话，一定还可以复活的，嗯！”圣女仿佛打气似的拍拍我的肩膀，“您没有杀人。”
“不需要为我找借口。”我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圣女一眼，“人类和魔族发生冲突是必然的，即便以前没有，未来我也不会因为对方是人类而犹豫分毫。”
“但我果然还是觉得人类和魔族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圣女坚定的目光直视着我，“***也说，我是一个特例，有可能就是魔族和人类可以共存的证据。”
好一个给圣女画大饼的勇者，他自己分明很清楚人魔之间的问题。
“眼下人类和魔族也是‘共存’的。”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和平”。
“不一样，我说的是真正的和平。”圣女看向魔界的天空，“大家住在一起，互相之间可以笑着打招呼，魔族的孩子和人类的孩子在一起玩耍……”
“驳回。魔族和人类存在生理上的差别，不可能在相同的环境里过的舒适。”我挑着圣女话里的漏洞。
“那、那就像现在这样，魔族虽然住在魔界，但可以随时去人界玩耍，大家互通有无、互相帮助……”
“驳回。仅靠魔界的资源无法供应全体魔族的发展，而人类没有理由无偿分享。”
“魔族可以工作呀，你们不是都很厉害吗，通过劳动换取报酬不是很合理吗？”
“驳回。想要获得能够满足魔族生活的资源，只靠勇者那样接受日常委托是无法积累财富的。更别提眼下，相当一部分委托内容是与魔族相关的负面委托。”
“除此之外，依靠给贵族打工的方式获取报酬意味着身份卑微，冒险者也不例外，受人类敬仰勇者只是极少数。更别提还有签署类似卖身契协议的人类，他们甚至大多都是没有人权的’奴隶‘。奴隶、冒险者、包括普通的人类民众，他们所处的阶层与上层社会有着严重的矛盾。”
“如果人类连自己内部的阶层矛盾都无法解决，魔族的加入只会让社会中的歧视和压榨问题变得更加尖锐。”
见圣女直接听傻了，我稍微缓了缓才继续道：“攘外必先安内，人类的社会现状并不乐观。我不会允许我的子民抛弃尊严去向人类妥协，人类也不想要魔族去添乱，所以，现在不能。”
“现在……”圣女愣愣地重复着，突然眼前一亮，“那未来呢，还是有机会的，对吧？”
如果勇者可以把人类社会的阶级重新整顿，也就是推翻封建统治而推行公有制的话，我会重新评估。
且不论这一改革的难度，前提是他的整顿力量完全来自于人类，而不需要借助魔族之手，否则会直接上升为种族矛盾。
“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勇者真的有心，我也不抱什么希望。最多能有一部分缺心眼的人觉得没问题，大部分人类肯定是生理上排斥的。
听我阐述了我的理由后，圣女沉默良久，终于是在到达黑塔前开口：“那……如果整个社会的人类在出生后就没有跟魔族起冲突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谐共处了？”
这是做什么，想血洗人类社会吗，圣女莫非是混沌善良？
“那也是虚假的和谐。”我还是否定了圣女的想法，“没有事实上的仇恨，魔族天生的优势也会让人类羡慕、妒忌、忌惮，然后就会产生恐惧、孤立、冲突。”
“——如此，就是’种族‘问题，即便同为人类，有所区别的群体之间也无法避免。”
“……唉。”回到黑塔的房间，圣女终于长叹一声，“好难啊，别说说服您了，我都要被您说服了。”
“比起第一次有进步。”我客观的鼓励了圣女的思考过程。
“而且，我越来越觉得应该改变的是人类了。”圣女嘟囔着，“感觉魔族的大家都没有人类那么极端的情绪，都很讲道理的。”
可别，那是有我罩着你，而且你自己也很有实力。
“……在魔族看来，人类和牲畜没有区别。”我简单地引用了恶魔千金的说法。
圣女直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所以您也是把我当宠物了吗？”
“我除外。”好歹前世是人，我也不至于这么埋汰自己。
“唉——”圣女仰倒在床铺上，我看她应该没有想说的了，于是准备离开。
“……魔王大人，我是不是依旧又无知又可笑呀。”圣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因为很小声所以听不出情绪。
我笑了一下：“是你一上来就选择了最难的问题。”
“真的有那么难吗，我看您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了。”我听见圣女翻身的声音。
“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说罢，我走出了圣女的房间。
如何解决种族问题，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开的社会问题。前世或者当下，我都没有看见理想中那种和平的可能性。
那是来源于人性和魔性的，根深蒂固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