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不知再说什么。
隔着面纱，程来归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
“路过而已。”锦瑟终于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
程来归苦笑着点了点头：“路过也好。”
锦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似乎，真的再也无从说起了，就这么静静站着。
似乎只要一开口，那连绵不断的情意就会奔涌而来。
可这些情意根本找不到出口。
过往的鲜血铸成了一座座高墙，将这些情意活生生斩断。
狭小的巷子里，两个孤单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立在那，直至，天色昏暗。
“你好吗？”程来归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简单的问候。
锦瑟点头。
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程来归再也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才能不伤着彼此。
“告辞。”锦瑟见他无话可说，便要走。
“别怕，我不留你。”
“我知道，西州城，是你最不想待的地方。”程来归轻轻开口。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从12岁，我们相遇，到16岁，这四年间，你对我，可曾有过片刻的真心？”
面纱后的脸庞上，爬上浓烈的哀愁，却还是坚定的说道：“妖，没有心，只有妖丹。”
“不！不可能！”
“就算别的妖没有，你也一定有！”
“就算有！那颗心，也已经装满了仇恨，不可能再装得下别的。”
程来归的脸色瞬间失去了颜色。
漆黑的双眸蒙上绝望的灰暗。
那四年的回忆，是唯一支撑着他的东西！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即便她是来复仇的，但那四年的相伴和快乐是真真切切的。
她为什么，连这一点点美好的回忆，都要打破！
“我不信！”
“那四年，我们很快乐！你的笑容，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锦瑟突然笑了：“你真的觉得，我会快乐吗？”
“你真的觉得，踩在我外祖全族人的尸骨之上，我还能快乐吗！”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之所以在西州城待了四年，就是为了等一个时机。”
“等一个可以向全城人公布你父亲恶行的时机！”
“而那个时机，就是你16岁的生辰！”
程来归面如死灰的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没有一日的真心！”
锦瑟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坚定：““一日也没有！”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承认吧，何必要骗自己呢！”
程来归看着锦瑟，眸中是孤注一掷的绝望：“妖，会吃人吗？”
“你。。你什么意思？”锦瑟一惊，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书上说，妖怪会吃人。”
“没错！”
“你们红莲花妖，也会吃人吗？”
“会！”
“书上说，妖怪可以一口就将人吞进去。”
“人到了妖怪的肚子里，就能看见妖怪的心了。”
锦瑟愕然：“一方城主，竟读这样不靠谱的书！”
程来归依旧执着地问：“能看见吗？”
“看不见！因为，妖怪会将他嚼的稀巴烂，再吞到肚子里！”
“我不信，要不，我们试试？”
“这样，或许，我就能看见你的心了！”
“程来归，你疯了！”
“对，我疯了！我早就疯了！只是，你假装不知道！”
程来归缓缓逼近，他将锦瑟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眼尾的红，透着绝望的无助。
她猛地抓住锦瑟的手：“你真的，是我的姐姐？”
“你想干什么？！”
“我想试试，天打雷劈的一件事！”
话刚说完，程来归的唇隔着面纱就压了上来。
锦瑟从来没有想过，程来归会这样做！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任由程来归就这么压着她的唇！
在锦瑟还未反应过来时，程来归却突然撤离了，他看了看锦瑟，又抬头看了看天，眼中含泪地笑了：
“没有天打雷劈！”
“你也没有一掌将我打死！“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姐姐！”
“你。。”锦瑟还未来得及说话，程来归掏出来一粒黑色的小药丸，拿在手中静静看着。
这药丸锦瑟是知道的，他们程家每人都会随身携带一粒毒药。
若是被敌人抓了，在毫无生机之时，就要服下这粒毒药自杀。
“你干什么？”锦瑟忐忑地问。
程来归抬眸：“给你下毒！”
说着，他迅速地将这粒毒药扔进了自己的口中。
锦瑟吓的瞪大了眼睛。
他要干什么！
不是要给她下毒吗，为什么会把药扔进他自己的嘴里。
程来归却无畏地笑了，然后突然掀起她的面纱，又朝着她的唇压了过来。
这次并不是简单地碰着她的唇！
而是一上来，就蛮横地顶开了她的唇，然后用舌头将这粒毒药往她的嘴巴里送。
锦瑟大惊！
原来是这样！
他真的要毒死她！
她拼命把这粒毒药往外推！
程来归的力气很大，她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不让毒药滑入喉中！
毒药在两人的舌尖下进进退退，一时间，不分胜负。
混乱中，程来归却突地停下了，不再用力。
而毫不知情的锦瑟猛地一用力。
那粒毒药，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在程来归的嘴里滑了下去！
锦瑟愣住了。
她不想这样的！
她不是要毒死他！
她只是，只是想自保！
锦瑟愣神的时候，程来归稍稍离开了她的唇。
看了她一眼，凄然一笑，然后又覆了上来。
这一次，是缠绵缱绻的不舍，是辗转徘徊的深情。
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这个吻上。
锦瑟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
“程来归，把药吐出来！”
“快！吐出来！”
程来归苦笑：“已经吞下去了。”
“还来得及！你快吐出来！”
“来不及了....”
这颗毒药真毒啊，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黑色的血液便从程来归的嘴巴里汩汩地往外冒。
“程来归！”
“来归！”
程来归是在清晨醒来的。
他微微睁开眼，窗外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鼻息之间，似乎有淡淡的花香。
“醒了？”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锦瑟。
嘴角爬上苦涩的笑容：“我还以为，我在天堂。”
锦瑟的脸上没什么神色：“你们程家，恐怕上不了天堂。”
“也是。”
“可是这里如此美好，不是天堂，是哪里？难道，我没死？”
“暂时，死不了。”
“是你，救了我？”
锦瑟不吱声，但答案显而易见。
他服下的，是立刻就会发作的毒药，为了救他，连锦瑟，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这里，是哪里？”程来归又问。
“我住的山谷。”
程来归一愣。
她竟带他回了山谷！
心中有莫名的情绪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