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琴摇了摇头，低声说：“什么好处也没有。”
“那为什么？”
“是我思想太狭隘了，不想让她被人过多关注，更不想让她因为这种事被那么多人认识，既然地铁上那件事已经发生了，我当时就想借着住院的事坐实她受害者的身份，把责任都推给……”
何月琴瞥了眼邢枝，声音更小了：“把责任都推给邢小姐，好把晓媛从那件事里彻底择出来，这对我和我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听到这话，纪予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握着邢枝的手也在微微用力。
“还真是精通算计。”他脸色不太好看，冷笑一声：“所以，第一刀是你捅的，后来嫌没死干净，还要再补上一刀，是吗？”
何月琴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秦晓媛显然是刚知道这件事，惊慌了一瞬，连忙站出来帮着说话：“对不起，哥哥姐姐，这件事是我妈妈做错了，希望你们能看在她都是为了我的份上，原谅她吧，好不好？”
纪予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说了送你出去留学，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他语气里没什么温度，看也没看那两母女一眼：“至于原谅不原谅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秦晓媛自知理亏，也没再揪着不放，点了点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我听我妈说，上次你为了送我去医院，腿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纪予铖和邢枝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心思各异。
纪予铖的耐心快要用完了：“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行了，就这样吧，你出国的事我已经安排人跟你对接了，以后一切费用上的事，直接找他就好。”
说完，他没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拉着邢枝就离开了。
一路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
他没立刻发动车子，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邢枝，觉得她可能有话想说。
气氛静默了片刻。
邢枝转过头：“腿，给我看看。”
纪予铖把手放在膝盖上：“没什么事，就是被树枝刮了一下，早好了。”
邢枝盯着他的裤腿，态度坚决：“给我看看。”
纪予铖默了默，慢慢地把裤腿捋了上去，腿往上抬，把小腿露出来给她看。
邢枝视线扫过，呼吸不由得一紧。
几道深浅不一的暗红色伤疤分布在小腿肚的位置，形状各异，狰狞可怖。
她小心翼翼地抓过他脚踝，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眼眶酸胀。
指腹抚上去，动作很轻。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当时疼得厉害吗？”
“还好，有一点。”
邢枝把他另一条腿也抓过来，捋起裤腿，情况差不多，难以想象他当时有多疼。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可说的。”
邢枝慢慢地抚过那些伤疤，声音低下去，像是要哭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么多伤。”
闻言，纪予铖立刻把腿收了回去，裤腿也放下。
“邢枝，别说这样的话，就是蹭破了点皮而已，根本就算不得是伤，我刚才说有点疼，也是故意说出来让你心疼我的，其实一点都不疼。”
他看着她：“那你心疼我吗？”
邢枝抿着唇，点了点头。
“嗯，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纪予铖唇角勾着笑意，歪头看她：“受再多的伤也值了。”
邢枝不知道说什么，转头看向窗外，怔怔的，像是在出神。
安静了半晌后。
“其实，刚才我刚才那样说秦晓媛的妈妈，心里特别没底，特别心虚。”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纪予铖偏头看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嗯”了声，示意他听到了，然后极其有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说，作为一个母亲，应该坚定地站在女儿身后，支持她，保护她，给她力量，做她的后盾，可是你知道吗？当年邢建民半夜爬上我的床，我妈不但不帮我，还反咬一口，说我勾引她男人。”
邢枝缓缓地收回视线，头垂下去，目光盯着一片虚空：“你说，这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样子吗？她做到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了吗？”
纪予铖双手握紧，没说话。
“我说，我想象不出有哪个做母亲的，在得知自己的女儿被男人欺负的时候，不仅不帮她，反而还劝她要忍耐。”
“其实不是，我在见何月琴第一面，听她说第一句话时，就发现她像极了我妈。”
邢枝慢慢地说：“当年我在学校里被老师欺负，被同学恶意针对，我妈也劝我忍，还说怎么不欺负别人，偏偏欺负我，肯定是我的问题。”
她唇角微弯，自嘲地笑了下：“有时候我都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啊，就连脑回路都是一模一样的，太神奇了。”
纪予铖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晓媛说，从小到大每次被欺负，从来没有人给她撑腰，我又何尝不是呢？至少她父母是爱她的，为了她甚至愿意毫不犹豫地给别人泼脏水，而我妈呢，只会给我泼脏水。”
说到这里，邢枝停顿了几秒，忽然觉得这样苦大仇深其实挺没意思的。
她深吸了口气，转头笑着：“其实我还挺羡慕秦晓媛的。”
纪予铖嗓音哑得厉害：“羡慕什么？”
“羡慕她因祸得福，可以出国留学啊。”
邢枝语气平静地说：“自从初三那年转学，高中到大学，我没再花过家里一分钱，反过来还要被他们像吸血鬼一样索取。”
“留学，我想都不敢想。”
邢枝在建筑设计方面很有天赋，大学老师曾建议她继续读研深造，将来再读博。她也很听话，踏踏实实地准备了好一阵子。
后来，朱萍领着邢铭找来了，要钱。
再后来，朱萍知道了邢枝要考研的事，在老师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场，坚决不让她继续上学，想让她赶紧找工作，挣钱养家。
考研的事也就泡汤了。
想自给自足读个研究生都做不到，反观像秦晓媛这样，有人给出钱铺路送出去留学，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邢枝觉得，她跟秦晓媛在某些方面挺像的，但秦晓媛却又远比她要幸运。
“你想去吗？”纪予铖问。
邢枝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去哪里？”
“留学。”纪予铖说：“你想去留学的话，我马上帮你安排，想去哪个国家都可以，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