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的阳光比谭若柔想象中还要炽烈。走出机场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她立刻感到防晒霜在脸上融化。
\"太棒了！\"谭若忧深吸一口气，\"闻到海的味道了吗，姐？\"
谭若柔忙着确认接机司机的位置，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直到入住酒店，她还在处理工作邮件——尽管在休假，但那个该死的客户又提出了新的修改要求。
\"姐，我们去海边走走吧！\"谭若忧换上泳衣，外面罩了件薄纱裙，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的光彩。
\"等我回复完这封邮件。\"谭若柔头也不抬地说。
谭若忧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我自己先去啦！酒店后面就是私人海滩，超级近！\"
谭若柔刚要反对，妹妹已经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出了房门。她叹了口气，加快打字速度，二十分钟后终于合上笔记本。
海滩比想象中近，金色的沙粒细软得像面粉。谭若柔脱下凉鞋，赤脚走在沙滩上，感受着温暖的沙粒从脚趾间溢出。远处，她看到妹妹正在浅水区嬉戏，阳光在水珠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若忧！\"她喊道，但声音被海浪声淹没。她走近些，看到妹妹正和一个陌生女孩聊天，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姐！\"谭若忧看到她，兴奋地挥手，\"这是小雅，刚才认识的！她是独自旅行的大学生，和我们住同一个酒店！\"
谭若柔礼貌地点头，内心却警铃大作。她拉着妹妹走到一边：\"你怎么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万一是骗子呢？\"
谭若忧的笑容消失了：\"姐，不是所有人都心怀不轨。小雅人很好，她还推荐了我们一家超棒的海鲜餐厅。\"
\"我们按计划去酒店餐厅吃。\"谭若柔坚决地说，\"我查过评价，很安全。\"
\"又是计划！\"谭若忧甩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姐，你能不能有一次不那么死板？我们是在度假，不是在执行你的项目时间表！\"
谭若柔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妹妹这样激烈的反应。在职场中雷厉风行的她，此刻却不知如何应对妹妹的失望。
\"我只是...想确保安全。\"她低声说。
谭若忧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姐。我知道你总是想保护我。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有判断能力。\"她停顿了一下，\"你知道吗？高考作文题目是'最想对一个人说的话'，我写的是你。\"
谭若柔感到心脏被重重击中：\"你...写了什么？\"
\"我说，我最想对姐姐说的是——'我长大了，请看看真实的我，不是那个你记忆中需要保护的小女孩。'\"谭若忧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海浪拍打着岸边，谭若柔突然意识到，在她埋头工作的这些年里，妹妹已经悄然长大，而她却一直停留在过去的记忆中。
\"对不起。\"她轻声说，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对妹妹道歉，\"我...我们晚上去那家海鲜餐厅吧。你能介绍我认识你的新朋友吗？\"
谭若忧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重新被点亮的星辰。她紧紧抱住姐姐：\"谢谢你，姐。这才是我的好姐姐。\"
第四章 星空下的倾诉
海鲜餐厅比酒店餐厅热闹得多，也生动得多。谭若柔看着妹妹和小雅热烈讨论着各种贝壳类海鲜的区别，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姐，尝尝这个龙虾！\"谭若忧把一块沾满蒜蓉的龙虾肉夹到她盘子里，\"小雅说这是招牌菜！\"
食物确实美味，但更让谭若柔享受的是妹妹脸上毫不掩饰的快乐。饭后，小雅礼貌地告别，姐妹俩沿着海滩散步回酒店。
夜幕下的海面泛着银光，浪花轻吻着沙滩。谭若忧突然脱掉拖鞋，跑向水边。
\"姐，来啊！海水好舒服！\"
谭若柔犹豫了一下，也脱下鞋子跟了上去。微凉的海水漫过脚踝，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姐，你知道吗？\"谭若忧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你成绩好，独立，做什么都那么优秀。我总想追上你的脚步。\"
谭若柔惊讶地看着妹妹：\"我以为...你讨厌我管你太多。\"
\"有时候是有点烦啦。\"谭若忧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但更多时候，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陪陪我，不是作为'监护人'，而是作为...我的朋友。\"
夜风拂过姐妹俩的发梢，谭若柔感到眼眶发热。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妹妹，却忽略了妹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工作后，我好像忘了怎么...放松，怎么与人相处。\"谭若柔轻声说，\"每天都是目标。\"
谭若忧惊讶地看着姐姐：\"真的吗？我一直觉得你完美得遥不可及...成绩好、工作好，爸妈永远以你为傲。\"
\"那是有代价的。\"谭若柔轻声说，\"我几乎没有真正的朋友，因为总是忙着'进步'；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因为一直在做'应该'做的事。\"
在灯光的照耀下，照亮了两姐妹的脸红蓝金色的光芒交替闪烁，谭若优悄悄的握住了姐姐的手。
\"我们做个约定吧，\"她在声中大声说，\"以后我学着更负责，你学着更放松！\"
谭若柔笑着点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在游客的欢呼下成年世界的隔阂似乎暂时消融了，她们又变回了那两个在老家院子里分享秘密的小姐妹。
回酒店的末班地铁上，谭若忧靠在姐姐肩上睡着了，怀里紧紧抱着给同学们买的礼物。谭若柔轻轻拨开妹妹额前的碎发，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妹妹一直把你当榜样，只是她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飞机降落在南京禄口机场时，谭若柔的手机已经震动了三次。她强忍着查看邮件的冲动，将它调成飞行模式。
\"姐，你看！\"谭若忧指着窗外，\"梧桐树！南京的梧桐树好有名！\"
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六月的梧桐树荫遮蔽了整条街道，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谭若柔不由自主地摇下车窗，让带着植物清香的暖风拂过面颊。
\"我们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按计划参观中山陵和夫子庙。\"谭若柔翻开笔记本，上面已经详细列出了时间表和交通路线。
谭若忧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又是满满的计划表。姐，南京是座适合漫步的城市，我们应该允许自己迷路。\"
\"迷路是浪费时间。\"谭若柔条件反射般回答，但随即想起海边那晚的对话，语气软了下来，\"不过...如果你有特别想探索的地方，我们可以调整行程。\"
谭若忧眼睛一亮：\"真的？那我想去一家小众书店，网上说它藏在老门东的巷子里，特别难找，但很有味道！\"
老门东的石板路凹凸不平，谭若柔的高跟鞋几次卡在缝隙中。她皱眉看着导航：\"这地方真的存在吗？我们已经转了二十分钟了。\"
\"再找找嘛！\"谭若忧毫不气馁，像只寻宝的小狗一样东张西望，\"啊！是不是那个？\"
窄巷尽头，一扇爬满绿藤的老木门上挂着块不起眼的木牌：\"纸间时光\"。推门进去，铃铛清脆一响，扑面而来的是旧书特有的油墨与木质混合的香气。
书店比想象中更小，但空间被巧妙利用。民国风格的老房子保留了木质结构，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需要梯子才能取到高处的书籍。角落里摆着几张旧桌椅，几位读者安静地阅读，阳光从天窗斜射进来，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太棒了！\"谭若忧压低声音欢呼，立刻被书架吸引过去。
谭若柔本想提醒她们时间有限，但这家书店的氛围让她不忍打破这份宁静。她慢慢走过书架，指尖滑过书脊，偶然抽出一本《南京往事》，扉页上有前任主人的签名和购书日期——1998年春天。
\"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谭若忧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装帧精美的笔记本，\"空白本子，但每一页底部都印着不同的南京老照片和简介。\"
谭若柔翻开本子，看到泛黄照片中的民国建筑和街景，与简短的文字介绍相得益彰。这确实是个独特的纪念品。
\"我们可以买两本，一起记录这次旅行。\"谭若忧眼睛亮晶晶的，\"等我们老了，还能翻出来回忆。\"
这个提议触动了谭若柔。在电子化办公的时代，她已经很久没用笔写过长文了。上次和妹妹一起写日记，大概还是若忧上小学的时候。
\"好主意。\"她点点头，又选了几张南京风景明信片。
结账时，老板是位和蔼的老先生：\"姐妹俩来旅游？\"他一边包装书本一边说，\"南京最适合家人一起探索了，每块砖瓦都有故事。\"
谭若忧兴致勃勃地和老人聊起来，得知了几处游客罕至但很有特色的老巷子。走出书店时，她手里多了一张手绘地图。
\"老先生推荐了这些地方，我们下午去看看吧？\"谭若忧期待地问。
谭若柔看了看手表，原计划的中山陵参观需要三个小时，但如果现在去，午饭就要推迟...
\"姐，\"谭若忧握住她的手，\"计划可以改变，但意外发现的惊喜只有一次。\"
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妹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谭若柔突然意识到，她总是把时间花在\"应该\"做的事情上，而忽略了那些真正触动心灵的瞬间。
\"好，\"她深吸一口气，\"我们按这张地图走。不过得先吃午饭，我饿了。\"
谭若忧欢呼着抱了她一下，然后指着地图上标记的一家小店：\"老先生说这里的鸭血粉丝汤是全南京最好吃的！\"
下午三点，南京的阳光变得毒辣起来。谭若柔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刘海黏在额头上。她们按图索骥找到的前两家\"隐藏景点\"都不对外开放，第三个地址则完全找不着北。
\"应该就是这条巷子啊...\"谭若忧皱着眉头对比地图和手机导航，\"老先生说看到一棵歪脖子槐树就右转...\"
谭若柔的耐心正在被高温蒸发：\"我们已经浪费了两个小时，不如回主城区去参观原计划的景点。\"
\"再试最后一次嘛！\"谭若忧指着前方，\"那边好像有棵歪脖子树！\"
树后的小路比想象中更长更曲折，两侧是高大的老墙，几乎遮住了全部阳光。谭若柔的手机信号开始断断续续，导航语音卡在\"前方请直行...\"不断重复。
\"我觉得我们走错了。\"谭若柔停下脚步，心跳加速，\"这地方看起来根本没人来。\"
巷子尽头突然开阔，出现一个小广场，中间有口古井，周围是几栋破旧的老宅子。一个老太太坐在井边择菜，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奶奶好！\"谭若忧自来熟地打招呼，\"请问这里是'隐园'吗？\"
老太太摇摇头，用浓重的南京口音说了几句话，谭若柔完全听不懂。谭若忧却似乎理解了，连连点头，然后转向姐姐：\"奶奶说我们走反了，这里是老城南的居民区，不是什么景点。\"
谭若柔感到一阵眩晕，不只是因为炎热。迷路对她而言不只是方向感的丧失，更象征着失控。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包带。
\"姐？你没事吧？\"谭若忧注意到她的异常，立刻扶住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
老太太热情地招呼她们进屋，端来凉茶和湿毛巾。简陋的屋子里摆着老式家具，墙上挂着发黄的全家福。谭若柔小口喝着茶，感受到凉意从喉咙滑到胃里心跳渐渐平稳。
\"谢谢您。\"她用普通话道谢，不确定老人是否能听懂。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又说了几句话。谭若忧充当翻译：\"奶奶说现在年轻人很少来这种老社区了，她很高兴有人来作客。\"
离开时，老太太硬塞给她们两把自制的蒲扇。走在回主路的巷子里，谭若忧轻声说：\"对不起，姐，我不该坚持找那个地方。\"
谭若柔摇着蒲扇，感受微风拂过脸颊：\"不，是我反应过度了。工作后我变得...害怕意外情况。\"她停顿了一下，\"刚才那位奶奶让我想起外婆。\"
\"我也是！\"谭若忧惊喜地说，\"屋子里的味道，还有那种旧家具，都像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