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课程结束，晚饭时间。
恋爱以来，方漾跟谁一起吃饭，变成了一个大难题。
陈一澄是她高一到高二上学期的长期“饭友”，她没有理由弃她而去。
即使是恋爱以后。
但陈褚戈很不乐意。
“你见过谁的女朋友，不陪自己男朋友吃饭的？”
方漾不以为然：“你以前不是一个人吃饭的吗？”
陈褚戈：“不是。”
“……”好吧。
“那你以前都跟谁一起？”方漾把笔合上，正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
陈褚戈在她后桌，手肘撑着桌面，上半身前倾，头从她肩部上方探过来，脸近得几乎要贴上。
他弯唇。
“李绍。”
貌似不经意地歪头，唇碰上女孩软嫩的耳垂：“还有庞一明。”
方漾：“……”
“那你继续跟他们一起吃不就行了吗？”方漾愣了愣，脸红地推开他：“陈一澄等我呢。”
陈褚戈不置可否，顺势后倒，还算好心情地放了她走。
陈一澄等着她。
李绍那俩家伙可没等陈褚戈。
方漾敛下异样，稳定心神，往后门跑过去。
以往陈一澄见她腻歪，还会开玩笑似的催两声，但今天站在那儿，安静得过分。
“我们走吧，去吃饭。”
见陈一澄脸色不太对，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雨停了大半，雷也消弭殆尽，天空看着很阴沉。
陈一澄用微微发颤的声音低声道：“你，你没看见刚刚王培新站在前门吗？”
方漾心一沉。
完、蛋。
陈褚戈往后仰，漫不经心的，正要环顾她往后走，坐在座位上，和前门的中年男人对视：“……”
显然，他也是才发现他。
王培新始终一动没动，前排几位留下来自习的同学从他进来以后就低下头，沉默无言，瑟缩脖子，啥也不敢说。
“……”
时间过了很久，王培新笑了笑。
“你们俩——”
他用询问意见似的口吻：“来我办公室一趟？”
“……”
陈褚戈站起来，椅子在地面砖划出刺耳的声音，落在大家心尖都战两战，陈褚戈不畏惧的眼神回视向他。
似是要正面刚。
王培新看他这个反应，眼神严肃起来。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八班的死寂持续了好一会。
就在大家提心吊胆，怕神仙大家小人遭殃的时候，陈褚戈蓦然笑了下：“王老。”
“人是铁饭是钢。”
“先让人吃个饭？”
“……”
他轻轻淡淡地扔来两句，还拎了句俗语，以彰其有理。
大家：“……”
估摸着在这种时候还能轻描淡写地提出吃饭申请，也就他陈褚戈一个敢了吧。
褚爷不愧是褚爷。
大佬还是你大佬。
气魄摆在那了，谁能比得上啊。
王培新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人情化地说：“好。”
“那你们就先去吃饭，吃完饭……你们俩晚自习结束后来我办公室吧，正好我今天值班，有的是时间。”
这就有点让人发怵了。
有的是时间……收拾你们。
陈褚戈点头，王培新走了之后，他走到方漾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垂眸，眼神深不见底，柔声：“先去吃饭。”
他还是一点没当这是个大事。
-
今天这雨很是奇怪。
吃完饭之后开始藕断丝连，雨不慢慢变小，反而越下越大了。
到第三节晚自习，暴雨倾盆而下，哐当着，像是有人一盆一盆兜头往下直泼。
方漾听着雨声，一道题也写不下去。
她不知道王培新会怎么处理他们。
叫他们分手？
如果只是简单地让他们不要再交往还好，他们大可以挂羊头卖狗肉，不在公共场合，注意一下就行。
这些她都不担心。
最怕的是——叫家长。
陈褚戈跟家里关系应该不好。
方漾纵使从来没有问过，也能从某些事里，窥知一二。
每次陈褚戈跟陈叔叔在一起时，那种无法藏匿的叛逆，那种极度的反抗，就像是在沼泽里深陷的囚徒。
除夕夜，没跟家人待在一起，跑来华庭水苑找她的行为。
还有在医院时姗姗来迟的后妈。
这些都在向她传递这一个讯息——陈褚戈不能被叫家长，否则可能是一场混战。
方漾着急地翻着高二下学期的记忆，这段时间，这段时间，都有哪些情侣被发现过……
最近的一对，好像是一个月以后的苏琪。
方漾记得，后来苏琪追上赵飞龙，两个人在一起期间，也被王培新发现过，但王培新单独找人谈话好多次，也没有见过苏琪家长来学校。
之所以后来被迫分手，是因为苏琪在家里留下的草稿本上，写下了赵飞龙的名字，而这个遗落下的草稿本被苏琪的妈妈发现了。
到学校大闹了一场，两人这才搅黄。
方漾捏下一手冷汗，微松一口气。
这么看来，王培新应该不会枉然叫家长来。
-
当地时间十点。
高二年级办公室。
王培新处理完手头的事，在老板椅上往后一靠，转过来，看着站着的他俩。
“怎么想的？”他问：“我先听听你们俩的想法。”
“不分手。”陈褚戈坦荡又自然。
他这个学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王培新觉得有点儿意思：“方漾呢，你怎么想的？也还是，不想分手？”
陈褚戈一向淡然的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眼神晃动。
她暂时没有说话。
王培新笑了，点着头说好：“那就直接叫家——”
“我们分，王老。”方漾出声。
“……”
王培新意味深长，后面“请家长”三个字都还没说完，方漾就妥协了。
女孩儿眼神温柔而坚韧，只听她道：“我们分手吧，陈褚戈。”
没有人说话。
办公室里还有一两个值守老师。因为早恋这个事情比较常见，所以很少有老师会过来围观。
毕竟处理方法都是那么一套，跟学生讲道理，讲不通，那就直接叫家长来得了。
但一般小年轻里，都是女生付出得要更多一点，不懂事的年纪，她们会哭会闹，会反抗。只是没想到在这对情侣里，最后死缠烂打的是男生那一方。
“我不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眼角都红了。
语气如飞身而出的利箭，扎进靶子里，又深又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