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漾硬着头皮，站在讲台上读自己写的作文，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点小紧张，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
慢慢地读到一半，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想法，一晃而过，却被她甩掉，很快专心地继续读。
但一行一行读下来，很快就要结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她压下心头的那个小心思，又逐渐不受控制地慢慢冒了出来。
方漾挣扎着，读到最后一段的时候还有几个卡顿，她暂停了下，整理好心情才开始继续。
最后一句了。
方漾鬼使神差地，偷偷抬眼，用余光瞄了一眼教室后排。
那里坐了个男生。
好几天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兀自在座位上坐着，她路过的几次，他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低着头在写什么东西。今天下午的光比较柔，给他整个上半身镀了层温柔的轮廓边。
后面的座位空着，右边的李绍在低头看漫画。
陈褚戈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转笔玩，眼神低垂，神情慵懒。像是察觉到台上读作文的人声音的不对，便停了转笔的动作。
然后慢慢的，抬起脑袋，看了一眼。
方漾慌乱地移开，叫了下旁边站着的王培新：“王老，我，我读完了。”
王培新点了点头，伸出了手：“卷子给我，你下去吧。”
方漾点头，有点做贼心虚地快速地低着头回了座位。
下了课，陈一澄拉着她去小卖部，方漾死都不去。陈一澄软磨硬泡没用，就只好自己去了。
方漾把头发放下来遮住脸，抽了张卷子铺在桌子上，然后一动不动。
过了两分钟，旁边坐下来了个人。
阴影从上面罩下来，黑团爬上书桌，挡住了阳光，有点冷意。
方漾微不可见地僵了下背脊。
淡淡薄荷味飘散在空气中。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没皮没脸地伸到她这来，手背有淡淡的青色，指头和手背的交界处指骨明显凸起。
方漾抬眼盯着那只手。
它慢悠悠地伸出食指，指腹朝下，轻轻搭在她书桌上的那沓书书顶，然后不要脸地顺着目录边，一个个滑下来。
找到一个本子，然后停住了。
点了点那东西，像是在暗示什么。
方漾忍不住了：“你干嘛。”
“嗯？”
陈褚戈自然地道：“用一下草稿本，问你道题。”
方漾哦了声，皱着眉，不情不愿地给他抽出来。陈褚戈也没自己去拿了，没正形地坐在旁边陈一澄的座位上等着。
“你问问题，不带本子？”方漾狐疑，把本子抽出来给他。
陈褚戈轻描淡写：“忘了。”
方漾有点不自然地点头：“什么题，我可能也不太会。”
毕竟她考这么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作弊”。那些个试，那些个题她都做过。
陈褚戈：“唔？”
“哦，”他嘴巴撅起来顶着笔盖，唰唰在纸上写，慢蹭蹭不大在意，肯定地说，“考试卷子上的题，你会。”
很快他就写好了，“喏”，他把本子推过来，胳膊支在桌子上，已经把笔盖拿了下来，侧着身体看着她。
白纸上的黑体字流畅，带了点微微的潦草，英文字母尾边翘起的小勾很好看。
方漾眯了眯眼。
缓缓读出来：“stealaglance——”
“？”
“偷——”她不确定地看他，陈褚戈眼睛带笑，嗯着吐出语气词，还点了点头。
方漾抿唇。
“怎么不读完？”
方漾把本子带笔扔了回去：“滚开。”
“诶，”陈褚戈笑：“我真是不会这单词才来问你的。”
“我也不会。”
陈褚戈点了点头，看着像是作了罢，嘴上却没作罢：“你不都翻译了一半儿了？”
方漾老脸丢尽，两只手“啪”地一声拍上脸，心中昂天长啸，认命地把头嗑到桌子上。
太！过！分！了！
这！个！混！蛋！
自！恋！狂！！！啊！！！
她憋着没出声。
旁边的人像是笑了笑，有浅淡的气息。过了一会，语气正经起来。
“行吧，那这道题。”陈褚戈淡淡的，又把本子推到她脑袋旁边。
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她。
方漾闷了一会，慢慢地托起脑袋，无情地先跟他预备，“最后一道，”咬牙切齿，“问完就滚。”
陈褚戈乖乖点头。
方漾瞪了他一眼，才拿起本子，拉直唇线，看完。
——刚刚偷看谁呢？
“……”
方漾：“……”
“滚。”
“我这不单纯好奇吗。”陈褚戈补了句，一边笑一边退让：“你要不说我也不勉强你。正经了，问你个事。”
方漾：“……”
“我有个东西落你那了？”
“什么东西？”方漾嗤笑，“你的心？”
“……”
“……”
两人同时安静了两秒，方漾赶紧出声：“其实我是想问，你该不会要说你的心吧，我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陈褚戈：“……”
方漾：“……”
好像解释的很苍白，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哪学的这些？”陈褚戈愣了下，像是极为无语，好笑地问。
“跟你学的啊。”方漾没底气地回击：“你不老爱说这种话吗，油腻又老土。”
陈褚戈：“油腻？”
方漾：“嗯。”
陈褚戈：“老土？”
方漾：“不然？你觉得你自己帅爆了？”
“……”陈褚戈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那也不至于用上这两词儿吧，”陈褚戈皱了下眉，迂回地加了个问号，“多伤自尊？”
“很伤自尊吗。”话完，方漾反思了一小下，反思完，狐疑地瞥他：“那我觉得你这自尊，”
顿了顿，小声：“也伤不完吧。”
陈褚戈：“……”
前排坐着两个男生，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听他们班新晋大佬跟他们班这位新晋学霸的对话。
两人前面的什么单词儿什么心，他们都没怎么听懂。但听到这，他们突然豁然开朗，简直恍然大悟融会贯通。
——明白了。
他们小仙女学霸在怼大佬！
然而他们班大佬，正在很宠溺地被怼！
方漾轻咳了声，找回话题：“你刚刚说你有东西，是什么？”
“没什么，”陈褚戈本来也没真心想要那东西，“你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
方漾：“……这么随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