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河,一如往昔,红彤彤的液体川流奔淌,从喧嚣归于宁静。
河中的血色,比起传说之中,要稍稍淡了一点点,或许是近日来送死的不知好歹之辈,要少了许多。
先前一众高手围攻骷髅堡之事,终究还是传到了江湖上,不论玄域元域,都一片哗然。
侥幸留得一条性命,不论是百鬼城城主幽鬼娘娘还是五雷书院院长石一鸿,对于那不堪回首的经历都讳莫如深,近乎只字未提。
百鬼城与五雷书院,几乎都是玄域真正顶尖的二流势力,大败而归乃至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绝对不可能压得下去。
直到再往后,极个别侥幸生还的人终于在江湖上冒头,将枯木方丈、阴阳大魔乃至天南三宫三位帝君之事一宣扬,骷髅堡恐怖的名头,终于又一次在江湖上为后辈所知。
神话二字,终究还是距离寻常江湖人士太过遥远。
就算是最富凶名的血腥神话,也很少在普罗大众面前展露身姿。
千多年前血海骷髅堡那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名号,早就伴随着岁月的流逝不断磨损,变作茶余饭后的江湖谈资。
相隔不久,重新站在清宁河畔,不管是洛一缘还是应玉堂,都有一种别样的体会。
浓烈的危机与紧迫感,一直压在两人的胸口,尤其是身负重担的洛一缘,就像是陀螺一样,被不断地自我鞭策着来回奔波,从始至终都没能真正过上一段安稳潇洒的时光。
倒是从未来过此地的纳兰曜,已然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就连走路的脚都瑟瑟发抖,一副随时都要转身逃离的感觉。
“不是说血海骷髅堡,赤地及百里么,为什么这里风景如画,秀丽无双?”
“除了一条煞风景的血河碍眼,说这里是森罗密林都不见得会有人怀疑。”
魔教与骷髅堡之间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千多年前横空出世的血骷髅还会同洛家先祖、元帮先辈帮主与时任魔教教主的纳兰圣有过一场惊天动地、鬼神皆惊的大战。
岁月轮转,时移世易,如日中天的魔教衰败到几近灭绝,骷髅堡却始终傲立在江湖之巅,从未倒下。
“赤地?那是一代代血骷髅用不知所谓之辈的鲜血奠定的威名罢了。”
“怎么,纳兰曜,你真怕了?”
再是轻微的抖动,都瞒不过身旁的两人,洛一缘也是难得笑出了声。
能让自视甚高,高到几近自负的纳兰曜都怕成这般地步,可见灭绝峰那一战,血骷髅给他留下的阴影,究竟有多么严重。
“怕?”
“哼,本公子可是堂堂圣教主,有什么好怕的!”
双手叉腰,努力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纳兰曜骄傲地抬起头来,嘴硬道:“神话、天虚之中,本公子的年纪应当算是……呃,很小吧,你这变态除外。”
本想吹嘘一下自己能够在这个年纪就取得如此之高的成就,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可转念一想,面前之人的年纪,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了接近一轮的地步。
底气不足,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欠缺了几分说服力,临近末尾,纳兰曜也不得不强行改口找补。
“老匹夫,本公子要是有你的年纪,十强神话都是等闲,哼!”
说不了洛一缘,应玉堂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谁让嗜血魔鬼成名更早,已有百多岁的年纪?
莫名其妙扯到自己的头上,还被数落一通,应玉堂也不是好脾气之辈,当场直接怼了回去。
“倚小卖小是吧?说不过洛兄,就来损老夫是吧?”
“老夫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
“什么长辈,哼,姑姑的舔狗,你要是舔到了,那你就是本公子的姑父,叫你一声长辈又何妨?”
“你别说舔到,就连手都没牵上一下,算个屁的长辈?别忘了,武学之道,永无止境,永远都是达者为先。”
还没反驳两句,纳兰曜就又开始牙尖嘴利地进行了攻讦。
一把年纪的应玉堂,论尖酸刻薄,怎比得上邪字出名的纳兰曜,被呛得险些爆血管,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通红,愣是半天都没憋出句话。
“臭小子,不准侮辱月灵公主,哼,不然的话,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老夫也势必维护她的清誉!”
有涵养与没涵养,在此也能见个高低,嗜血魔鬼的名头听着吓人,骂人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
“还有,洛兄可是提过,现任骷髅堡堡主血骷髅,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估摸着年纪比你还小,哼,你不是一样怕得要命!”
思来想去,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回击的借口,应玉堂一举反攻,压得纳兰曜一时缓不过神来。
不吐脏字,还句句在理,纳兰曜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行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两个人也老大不小,加在一块都要两百岁左右了,还和毛没长齐的小娃娃一样满口喷粪,你们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羞愧。”
一人各赏了一记白眼,两人也适时闭嘴,各自都算赢到了丁点儿脸面,省得继续丢人现眼。
“洛兄,你怎么就能确定,血骷髅现在就在骷髅堡内?”
“她的行踪飘忽不定,神仙难寻,我们直接过来,不怕扑了个空,还得傻乎乎地等她回来么?”
到了清宁河畔,三人就不再飞速奔驰,而是改用步行而入,也算是对骷髅堡,对血骷髅的一种尊重。
越是靠近骷髅堡,路旁的白骨与腐尸就越多,应玉堂也升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压抑不住问出了声。
“最好别在,最好别在……”
走在最后的纳兰曜头也不抬,只是一昧小声嘟哝着,生怕下一刻就见到自己最害怕的存在出现。
懒得理会他的心理创伤,洛一缘淡然回应道:“自上次助她疗伤之后,彼此的气息有所交错,故而有了几分感应。”
“对了,上次忘了说,她的身上,也有一朵与我相似的血心花。”
话已至此,几乎就能确定血骷髅就藏身于骷髅堡内,纳兰曜更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再也提不起半点精神。
就算不刻意加速,以三人的脚力,从清宁河畔行至骷髅堡门前,也要不了多久。
破败的古堡,终于再现于三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