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几个严肃的警察，小郁的神情不免有些紧张，鼻尖上竟渗出了几滴汗水。
“不要着急，慢慢想。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你认为奇怪的事情？有没有看到你认为可疑的人员？”万勇的语气很温和，“最近一段时间，宋老太有没有抽过血做过化验？”
小郁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宋老太还真抽过血做过化验。不过，她并不认为那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个万队长提醒，她还真想不起来。
“大约一个月之前，我推着宋老太太到楼下晒太阳。由于宋老太太很久没有去外头了，她觉得有些憋闷，我就推着轮椅和她一块去了人民商场。”小郁的语速并不快，似乎她在认真地回忆当天的每一个细节。
“恰逢人民商场前的广场上，有免费查体车在给老年人免费查体。我们看到查体的人挺多的，便也上前打听了披着绶带的志愿者。结果，我年龄不够不能免费，宋老太太年龄够了，就做了一次免费查体。嗯，当时不仅测量了血压，做了彩超、心电图、骨密度，还抽了好几试管的血。”小郁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她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当时，好多老头、老太太都做了免费查体。为什么单单俺家老太太出了事儿？”
“你记得是哪个单位组织的义务免费查体吗？”万勇没有理会小郁的提问，而是继续追问。
“不记得了。”小郁认真想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万勇知道，贩卖人体器官的大型跨境犯罪团伙，他们都拥有不止一个先进的医生团队。平时呢，就打着免费查体的幌子搜寻目标。他们有豪华标准的查体车，能现场抽血化验血常规、肝功、肾功、血糖、血脂等常规化验，也能现场做心电图、各个脏器的彩超、骨密度、肺活量等等，他们花高薪雇佣了一批年轻漂亮的护士，对免费查体的人们笑脸相迎，态度出奇地好，和正规医院的护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们在心理上就容易接受。在现场出具的报告里，不仅指出了哪项指标不合格，容易得什么疾病，还提醒在生活和饮食习惯上要注意哪些问题，显得非常人性化，非常受某些群众的欢迎。只是他们不知道，除去国家惠民政策外，哪里会有免费的午餐？他们的个人信息包括个人身体生理信息都被人家窥视走了，自己还浑然不知！在给他们做常规化验的同时，他们的血液标本正在和某个器官需求者做着匹配实验，一旦匹配成功，这个幼儿园小朋友就会莫名其妙地失踪，或者某个养老院的老人就会因交通事故丧生！
而听小郁的叙述，万勇又觉得有些不像。因为那些车辆一般都是偷偷摸摸地在某个街道或小区进行，很少到人员密集和监控严密的大型广场活动。
万勇再一次想到了“暗网”，在暗网上，任何一个人的全部信息，都可以查出来。
万勇在想，如果他们想摘除宋明兰的器官，他们会把简易手术室设置在哪里呢？如果换作自己，自己会放置在哪里呢？自己认为哪里最放心呢？
万勇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又有干警报告说，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被丢弃的轮椅，经花千树还有小郁辨认，正是宋明兰老太太乘坐的那一辆。
花千树听到小郁被调虎离山，就知道母亲十有八九被人绑架了，等他看到母亲被丢弃在路边沟里的轮椅，最后仅存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花千树蹲在路边马路牙子上，两眼呆呆地望着空寂的街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梅如是看到花千树痴痴呆呆的，以为他受不了相依为命的残疾母亲被人绑架的残酷现实，心里一时想不开，犯癔症了。
梅如是走到他跟前，想把他唤醒。
“花千树，花千树！你可一定要想开一点儿啊！” 梅如是用手轻轻地拍打了花千树的脊背，柔声地说，“要不要我通知一下庞小蓓？”
“不，不要通知她！”花千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高声叫喊起来。
梅如是没有想到花千树反应这么强烈，一下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呆在了那里。
花千树把堪堪已经燃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用拇指一弹，一个暗红色的亮点，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准确无误地投入垃圾箱里。
人死卵朝上，不死万万年！唐嘉诚你个狗日的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会让你个狗日的痛快！花千树猛地站起身，快步向远处走去。
“花千树 你干嘛去？你等等我！”梅如是反应过来，不放心花千树，从后面小跑着追了上去。
“我找个僻静地方，打个电话！你不要跟着我，我没事儿！”花千树却制止梅如是跟过来，站在十几米之外打了一通电话。
梅如是不知道花千树给谁打电话，也听不清花千树说的什么。她只听得出花千树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音，但是却显得非常愤怒。似乎经过多次交涉，双方才达成了某种交易。
万勇刚才脑子灵光一闪，似乎在乱糟糟的思绪中寻找到了一丝灵感，他正打算抽丝剥茧把它剥离出来，却被前来报告事情的干警打断。那丝灵感就像一条受惊的灵蛇，又重新躲进了浓密的草丛，再也寻找不到它的踪迹。
现在天网工程已经遍及全国，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犯罪分子的行踪很容易暴露。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想摘取宋明兰某个器官的罪犯，一定会把宋明兰就近隐藏在警察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什么地方自己才会绝对意想不到？他们总不会把宋明兰隐藏在他万勇的住宅里吧？总不能隐藏在溯州市委和政府办公大楼里吧？恐怕也不会隐藏在公安局办公大楼里。那么监狱里呢？拘留所里呢？
等等，拘留所？对，一定在那些闲置的县区拘留所里！
万勇问副支队长尚洪斌，各个交通路口检查点和重点怀疑场所排查工作安排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目前还没有发现宋明兰老人以及重要线索。只不过，”尚洪斌说到这里有点犹豫，似乎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只不过什么？怎么说话吞吞吐吐，跟个娘们似的。”万勇有些不高兴。
“只不过，午马公司等半黑不白组织的几百名混混儿，似乎也在寻找什么，无论出租平房还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地方他们都翻了一个遍。据他们当中的一个小头目说，他们是奉大老板的命令，也是在寻找一个叫宋明兰的瘸腿老太太！”
万勇皱了皱眉头，附在尚洪斌耳畔嘀咕了一会儿。
不知道万勇安排给尚洪斌什么秘密任务，只是尚洪斌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陂县拘留所，陂县人称之为监狱，居于陂县县城以西两公里。监狱周围一公里之内，都是种植的矮秆庄稼，四米多高的围墙，上面连带着通了高压电的铁丝网，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茫茫的原野上。
按照溯州市公安局的要求，从2019年开始，陂县不再设置拘留所。陂县辖区所有应该拘留的人员，都是解送到溯州市看守所统一关押留置。陂县刚刚修好不到三年的拘留所，从此就闲置了下来。
陂县拘留所被裁撤以后，陂县公安局雇了一个当地农民，绰号叫作“蒋聋子”的，负责看管这片房屋。蒋聋子就歇息在监狱后面，原来干警办公楼的门房里。一大串打开监狱房门的钥匙，就挂在门房的西墙上。
最近几天，蒋聋子不知道吃什么吃坏了肚子，连续高烧腹痛腹泻。到陂县人民医院找医生看了看，说是重度肠炎混合菌痢，脱水严重，需要住院输水治疗几天。
陂县拘留所就成了无人看管的地方。
此时，陂县监狱高高的围墙内，一个房间里灯火通明，外墙上的空调压缩机竟然“嗡嗡”地运转着，往外排放着一股股热空气。
两个站在附近把风警戒的汉子，似乎听到监狱大门口有响动，就不约而同地向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果然，他们看到有四五个人进了监狱大门，本能的喝问了一声：
“什么人？”
“干什么的？
当看清来人是几个持枪的警察时，两个汉子的右手虽然摸到了腰间土制手枪，却没有了拔出来的勇气。
刑警顺利地找到了隐藏的手术间。
隐密手术室隔音效果很好，里面的人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两台大功率空调不停地往外吹着冷风，室内清凉如春。
临时搭建的手术台上，一个被实施了全麻的人覆盖着蓝色的一次性无菌洞巾，在惨白无影灯的照射下，只袒露出了已经消毒的背部，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任人摆布。
一个戴着大口罩，身穿隔离衣的家伙，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手术刀，正准备对那个人开刀。
他是一个因为吃巨额回扣，被吊销执业医师资格证，刚刚刑满释放的着名外科大夫，这是他从暗网上接的第三单黑活，每单五万人民币。
一个助手，两个器械护士同样打扮，各自手持器械，站在临时手术台附近。他们都是主刀医生雇佣的，佣金都是从那五万块里支出。
当刑警踹门而入时，几个人立即吓得抱头蹲在地上，手术器械叮叮当当地扔了一地。
一个刑警快步走到手术台前，揭开了蒙在人身上的蓝色洞巾。
当看清躺在手术台上的人面貌时，一众干警都傻了。
他们发现，躺在手术台上竟然不是宋明兰老太太，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