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并没有选择与千暮沉并排而站，而是悄无声息的退到千暮沉身后，幽深的双眸，死死盯着那清瘦的背影。
先不说云晨派，光是在这四丹院，平日十天半个月不见人都是常态，如今千暮沉却清闲得，有空来管这些小事。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江宁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忍不住怀疑，千暮沉是否正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亦或是想要提前将自己制成药人，供其试药。
江宁半阖着双眼，神情晦暗。
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在此刻不断涌现。
灼烫肺腑，万虫啃噬。
那些恐怖的画面，猛地将江宁拽入犹如梦魇的混乱之中，使他血液流速加快，脖间青筋直冒。
相比较作用于身体上的折磨，千暮沉更偏爱钻研灵魂和精神方面的丹药，而每当江宁服用这类丹药，总会陷入精神异常之中。
轻则发癫发狂，变得浑浑噩噩，重则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被虚幻所操控，做出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行为。
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如今光是想起，就令江宁感到全身冰凉，腹部酸涩翻滚。
滔天的恨意在江宁眼中肆意翻滚，变得愈发浓烈。
手指弯曲发力，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抖着，手背的筋骨高高鼓起，几乎紧绷到了极致，像是随时都能绷断般。
一把森白的利刃，泛着肃杀的冷光，悄然出现在衣袖之中，被江宁紧紧握于手中。
而江宁体内原本隐去的黑雾，再次浮现，此刻正贪婪的吸食着这份浓烈的仇恨。
江宁抚摸着那熟悉且冰凉的硬度，双眸越发幽深寒凉。
重生至今，这已是第三次碰面，江宁的忍耐已濒临极限，僵硬的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一抹病态的疯狂染上江宁的眼角。
每当看见千暮沉那虚假的脸庞，江宁就想将这利刃，狠狠的插进他的胸膛，将积怨已久的仇恨，全部发泄出来，以此来安抚自己暴躁的情绪。
而正是这诡异的微笑，落在尹喜眼中，却带上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加上千暮沉面容温和，即使冷着脸，也丝毫不让人感到害怕。
所以，尹喜几乎没有犹豫，便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
她恶狠狠的瞪了眼江宁，自以为正义的开口为陆峰求饶：“四丹长老，江师兄恶意侮辱陆管事，我们为其鸣不平，望四丹长老主持公道。”
殊不知此话一出，千暮沉脸色蓦得一沉。
刘月双眼微睁，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刻，一道凌冽的目光，犹如天降利刃般，狠狠的插在两人的身上，让她们瞬间僵硬在原地。
千暮沉那漆黑的双眸，仿佛敛掉了世间所有的光，黝黑的连一丝倒影都印不上。
好似无法穿透的黑暗，只一眼，便将人吞噬殆尽。
这时的两人，才猛然发现，和善亲人的四丹长老，居然如此令人畏惧。
见状，江宁摇了摇头。
有时，和善，也是一种变相的疏远与冷漠。
而面对尹喜的话，千暮沉则显得有些温怒，他双眼微阖，危险的问道：“不平，你了解事情原委吗？”
“陆管事不过是疏忽一次，没必要将其驱赶出云晨派。”尹喜试图辩解，甚至开始质疑千暮沉的决定，有种豁出去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位杂役弟子上前，将几张载满文字的纸，恭敬的呈到千暮沉面前。
千暮沉伸手接过，快速扫视而过，等看完里面记载的内容，脸顿时黑得跟墨一般。
下一刻，手中的纸张，顷刻间化为灰烬，消散于空中。
他看着眼前几人，面上挂着十分明显的厌烦：“光凭一张嘴，便在此地随意污蔑强迫他人。”
就如同那些人一般，千暮沉一愣，将此话咽了回去。
随即，千暮沉脸色变得有些深沉，他的眼神不再充斥着外露的情绪，反而冷静的如同一潭深水。
千暮沉接着说道：“疏忽？这就是你了解的，既然你连事情原委都不知，为何妄下断言。不仅中伤他人，还随意污蔑他人名声，我云晨派就是这样教导你们做人的。”
对此，江宁感到有些意外，言语如此严厉的千暮沉，倒是少见。
在他的印象之中，千暮沉更多的像是一个充满邪性，毫无感情可言的怪物。
尹喜低垂着头，试图以此来躲避那骇人的目光，可以说光是这份责备，就让她感到惶恐不安，甚是吓人。
可绝对的压制，带着无法抗拒的恐惧，让尹喜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胃中一阵翻腾恶心，沉闷的窒息感笼罩着她，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这时，在周围巡逻的执法弟子，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立刻赶了过来，见千暮沉正在训人，便识趣的静候在一旁。
四丹峰很少发生争执，没想要今日让他们遇见了，顿时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偷听。
这看热闹的模样，看得江宁一阵无语。
原本心中升起的怒火，也散了不少。
不过，没想到正是这一松懈，寒气趁机侵入，让江宁顿感寒凉刺骨。
发觉身后的异样，千暮沉回头看去，看着瑟缩颤抖的江宁，随即将身后的披风解下，披在江宁身上。
但这根本驱散不了江宁身上的寒意，当那清冷的药香包裹全身，一股悚然感反而悄然爬上了背脊。
“阿宁，千心语是怎么回事。”将江宁包裹得严严实实，千暮沉满意的点点头。
纯白的绒毛，倒是衬得江宁更加俊俏。
手中的短刃，早已被收回了空间，听着千暮沉的提问，江宁双眸微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说道：“那是我种植的第一株灵植，师父。”
闻言，千暮沉思索了片刻，笑道：“当时让你在灵植园种就行，还非要在外面种。”
江宁并不习惯千暮沉的过于亲近，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僵硬的回答道：“如果随意破坏固有的平衡，会对灵植园内的灵植不利。”
这说法，让千暮沉微微一愣，随后无奈的敲了敲江宁的额头，力道并不重，带着几丝宠溺的意味：“灵植园内的阵法并没有那么脆弱，不用担心的。”
江宁知道，但他还是没有直接在灵植园中种植。
因为每一个生态模拟，都需要千暮沉逐一构建，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虽有阵法辅助，但那也只是在构建完成之后，才会根据已有的平衡，进行循环补充。
江宁要是直接在里面种，还要去找千暮沉一趟。
那时的江宁，并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去麻烦千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