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星语出惊人之后，在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黑天鹅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缩了缩，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她看着应星的眼神还是有些垂涎，但……这人是不是有点可怕啊？
就连星也努力给应星使眼色——平时她就知道，应星的情商多多少少是有点问题的，但是还真没看出这么大的缺陷啊！
应星撇过脸不去看星那搞得像是抽筋了一样的眼睛。
然而，就连螺丝咕姆也没忍住开口。
“应星先生，你对查德威克博士的……评判，是否太过苛责？”
“呵。”
这些人根本懂什么叫忽悠（划掉）谈判！
他这明明是先声夺人的策略！
就像是历史故事中，谋士说服君主，或者去地方谈判时，动不动就来个“是为了拯救你\/国家的性命而来”之类的。
虽然他说话难听了点，但这不是为了激起对方的斗志而先抑后扬吗？
就算其中有那么亿点点想要拉个劳动力的私心，可生命才是第一位的不是吗？
活着才有可能创造奇迹，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应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是天才俱乐部#85应星，是你的后辈。”
应星直接无视了螺丝咕姆的话，站到了查德威克面前。
“在此之前我还挺期待和前辈会面的，不过只能见面不如闻名——请不要避而不答，卡尔德隆·查德威克，你真的认为仅仅如此，就能够弥补你犯下的罪孽吗？？”
“我……”
被厉声质问的查德威克精神恍惚了一瞬，随即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的。无论如何，我犯下的错误不会抹消。”
正是因此，查德威克之前才说，是随着岁月和痛苦的积累，他内心的负罪感【似乎】减弱了……
不论是其本人，还是应星都能够从言语中很明确地感觉到其中的本意。
查德威克并没有原谅自己，至今仍旧深深悔恨自责着。
“很高兴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这也是我们之后谈下去的基础。”
应星此刻的气势太盛，以至于其他人都被他压了一头，不敢吭声。
“那么然后呢？你为自己做出了什么补救措施？”
“我……”查德威克哑然苦笑，“我光是躲避公司的追杀，保护自己的成果不被公司得到已经竭尽全力了。”
“是吗？那为什么那时候的你是带上资料出逃，而非直接把这些东西全都毁了呢？”
应星注视着查德威克，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让查德威克忽然想到了初次遇到螺丝咕姆的那个……年轻的自己。
当时的查德威克自欺欺人，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屏蔽自己的心声了。
“我当初的实验……不是为了任何理念，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让自己的才能和领域被世界看见，仅此而已。”
查德威克坦然地说出了这句话，忽然感觉到一阵轻松。
人类的生命短暂，很少能不带遗憾的走向死亡。
他的人生或许并不幸福，但是，此刻却是完整而释然的。
“我为你的诚实鼓掌，博士。但是——你确定？靠区区一个【虚数脉冲】？”
应星挑了挑眉，反问对方。
“这种东西我随随便便就研究出来了。身为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如果到此只有这么一件拿得出手的成就，不会觉得羞愧吗？”
“！！！”
听到这番话的查德威克垂死梦中惊坐起，还懒懒散散，软弱无力的姿态瞬间精神了。
“你说什么？！你研究出来了？！”
“喂喂喂！应星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这么说也太过火了吧？！”
博士的不可置信，和星的惊呼重合在了一起。
星连忙想要上前制止冲突。
她额头都不由得冒出冷汗了，总觉得下一秒说不定双方会打起来。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这次她被螺丝咕姆拦下来了。
“螺丝咕姆，你……”
“相信他吧！”
螺丝咕姆根据计算得出结果，表示现在应星的一切行为模式和语言都极为反常。
如果排除掉过去搜集的数据都是假象的可能，那么剩下的无非就是……应星在计划着什么。
在听到两人之后的对话，螺丝咕姆更是明白了应星的想法，礼貌地保持了沉默。
——应星并不是想要杀人诛心，而是在……救人！
此刻的查德威克博士顾不上螺丝咕姆这位恩人，以及星这位贴心小友了，他瞪大了眼睛，抓住了应星的衣摆。
他甚至顾不上那句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而是一心扑在了那可怕的武器可能再次出现的恐怖消息上。
“你？！你……你做出来了……”
“这个东西又不是很难，迟早会面世的吧？”
这么说着，应星已经开口说了几个关键数据和公式，让查德威克的脸色巨变，大受打击，开始怀疑人生。
“我……我没有泄密，但是的确还有其他人做出来了，那我现在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查德威克对自己的才华抱有了极大的怀疑，并且对自己的坚守也动摇了。
察觉到对方精神状态不稳的应星也是一惊。
这么脆弱的吗？怎么感觉对方比镜流的精神状态还差？
当下，他也不敢再搞先抑后扬的“抑”了，连忙开口。
“咳咳，你别又忘了我们最初的话题——你有错，但是你还没弥补呢！”
“啊？”
听到这话的查德威克博士茫然抬头看向了应星，刚刚他们不是还在说超级武器的事情？怎么忽然又跳跃到这个话题了？
应星沉默，也有些怀疑人生了。
怎么这些人都一个个领悟不到自己的意思呢？
如果说镜流那次，还是因为对方智商不够无法领悟，导致他不得不掰开了揉碎了讲……
现在查德威克的智商可是获得了博识尊认证的天才啊！
应星甚至怀疑，当初能那么轻松说服镜流……是不是有着挚友的羁绊bUFF的关系？
算了，放弃了。
他好像真的不擅长教学，也不会说教。
应星放弃了卖关子，直截了当开口。
“我愿意尊重他人的命运，也不认为坦然赴死有什么问题，但那至少也得是在确定真的不想活了，没有遗憾的时候吧？现在有几个问题：……”
“第一，你想要证明自己，但是你目前的成就还无法彰显自己，你真的不想继续研究，让世人看到自己的才华吗？”
查德威克一怔，心底骤然涌现出一股不甘。
天才俱乐部的成员都有自己的傲气，他当然也是，他又如何甘心呢？
“第二，就是如何控制你研究出来武器的问题。”
查德威克叹了口气。
“这就是不可思议的地方。随着武器威力的升，那些原本被用来限制滥用的繁杂规则却被愈发简化。而当刀尖的方向从向内变成向外，人们便变得宽容……”
“既然你意识到了这点，那么你也应该能够想到可以反制的措施吧？”
“当然。制定更加合理的启动规则，研究反【虚数脉冲】装置，让各大势力都拥有超级武器互相震慑……”
查德威克作为天才，自然会想不到这些。
等他一串儿地把解决方法说出口，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应星。
“你……”
“别看我，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责，并且为之努力吗？别的不谈，研究对应的反制装置你可以做得到。”
应星瞧着查德威克有些呆呆的神色，摇了摇头。
“另外，也许你不懂得如何制定规则，但是你可以赚钱，让懂行的人为你所用。同样的，也许你没有办法自己联系到各大势力，但……”
“但是，你和螺丝先生，都愿意帮助我。”
查德威克明白了应星的话语，眼中的似乎有着点点星光浮现，燃烧起火光。
“明白了就好，你既然知道有解决的办法，就该自己去努力。”
见博士的精神状况稳定下来，应星松了口气，总算是没白费口舌。
“你不会想要一死了之，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其他人去处理吧？！”
“这不是还有你吗？”
查德威克忽然笑了出来，看向了应星。
应星顿时炸毛，摇头拒绝。
“别想着我会替你干活！也别想着交给谁！交给其他人，你又真的放心吗？你就不怕哪天我真的引爆了那玩意儿？”
“如果你想这么做，根本不必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劝我了。”
查德威克总算是明白了应星的良苦用心。
没办法，对方虽然思路逻辑应该是清晰的，但是表述的时候着实有点儿……紊乱。
哪怕是天才如查德威克博士，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明白了就好，本来我好想说第三点的……”
“第三是什么？”
“我原本想说，你应该尽量去补偿那些失去家园的人，不过后来想想，根据我的计算，那片星系应该已经化作了虚无。”
应星说到这里有点儿遗憾。
当初他就是这么对镜流说的，听说现在镜流还会用神秘账号时不时往仙舟的某些地方打钱呢！
“就算你想要找人补偿，估计也找不到那些文明的后人的，早就碎成渣渣了吧。”
“……”
闻言，本来难得面带笑容的查德威克表情僵住，再次陷入了自责之中。
星看着原本缓和的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冷凝，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错了，这就是应星能够搞出来的操作！
“唔，不过我记得那里好像原本是一些c级文明和d级文明？虽然不算是很显赫，但是应该也有部分资料留存。”
应星继续扎了一下查德威克的心，可他也给出了一个算是聊以宽慰的解决方案。
“我们无法拯救那些亡魂，但我们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们文明存在过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
“你如果想要继续研究，弥补曾经的过错，以现实中变成了泡泡的模样肯定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应星终于图穷匕见了。
“不过好在，我的虚数空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论是你的身体问题，还是想要重新构建那些失落的文明，又或者……赚取金钱，去雇佣能干的专业人士为你所用。”
说到这里的应星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螺丝咕姆，这才转头看向查德威克。
之前的螺丝咕姆可是嫌弃匹诺康尼的美梦甜腻虚假的，他这必须得重申一下。
“尽管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去强调一下……”
“我的虚数空间和这里的美梦有相似之处，可那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你们懂的吧？”
“哦？你找到了那片树海吗？”
对于应星的话，螺丝咕姆还在思考中，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的查德威克却是眼睛一亮，瞬间领悟了应星的意思。
之前的沟通那是两人一开始不在一个频道上，现在同一个频道之后，倒是交流顺畅了许多。
如同应星现在，即使查德威克没做解释，他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有意思。看来，你并不完全赞同赞达尔的虚数之树理论？”
“哈哈，确实如此。当我还是一个孩童，第一次接触虚数理论时，在我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不是一棵参天大树；而是一片茂密的树海。”
查德威克说起自己心仪的领域时候，侃侃而谈。
“我所见过的一切，令我全然无法相信宇宙的基底是一棵无私的巨树，自愿为亿万枚树叶奉献、给养。”
“我宁愿相信每个世界都是一枚随风飘来的树种，因为巧合落在了这片土地上，然后开始自顾自地扎根、生长，最后形成了这片树海。”
“不过……不对，这个比喻不够贴切。我应该说你找到了那片土地？又或者……”
说完，查德威克似乎有些难以用语言形容自己的想法。
闻言，应星摸了摸下巴，打了个比方。
“也许，真正的根源之地是一片混沌之海，而每一个世界都是其中漂浮着的世界泡。”
“所以，你抵达了那片混沌之海中。”
查德威克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如同遇到了一见如故的知己一般。
应星笑着点头。
“是的，我只是抵达了那片混沌之海中，并且在其中为自己打造了一块乐土。”
“在那里，现实世界所认知的时间、空间、物质并没有任何影响，而你可以在其中施展自己的抱负。”
说到这里，应星向着博士伸出了手。
“来加入我吧！博士！”
“我思故我在，我相信以你的意志力绝对能够超越常人。”
“思考不止，生命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