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处的小脑袋无声无息，很让人怀疑江醉是不是在对着一块人形小石头自言自语？
可只有江醉自己知道，那窝在自己肩窝外的小脑袋，落下的泪有多急、多凶、多‘烫’。
他按压着小家伙的脊骨，感受着那可以轻而易举就取人性命的脊椎。
小怪物没有说话。
江醉也没有逼他，他手拎起旁边茶几上的苹果汁，往嘴里猛灌了一口。
咕嘟咕嘟——
水声在他脖颈处响起，他喉结轻滚，连带着旁边小怪物蹭到他脖子上的发色都在缓缓的晃动。
发丝蹭着肌肤有些痒。
几滴果汁顺着江醉的嘴角滑落至他的下巴。
他用手背轻轻一擦，然后把手里仅剩下的几口苹果汁递给埋在他肩窝处偷偷抹眼泪的小怪物。
“喝口果汁补充补充水分，有水分才能接着哭，要不然你这只小僵尸就要变成小干尸了。”
“我可不希望过会儿看见某一个脱水的小僵尸在我面前大变成软趴趴的小干尸，那场面太刺激，不敢想，不敢想。”
耳边的声音戏谑玩味，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廓。
小僵尸敏感的缩了缩脖子，却也不说话，就跟个小鹌鹑似的缩在江醉的怀里，一动不动。
江醉手抻着旁边的被子拉了拉，遮挡住了小怪物光滑的身躯。
小怪物的身体一颤，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江醉。
江醉温热手指摩挲着小怪物柔软的皮肤，眯着眼睛轻笑：
“宝贝儿，我记得你应该比我小几个月吧？没想到你人小小的，某些地方还挺大，可真是让我有些吃惊。”
这有些流氓的话语一出。
小怪物像是惊醒了似的，顾不得难过，拽着身后的被子就把自己往里面拢。
江醉亲眼见识到眼前这哭唧唧的小团子是如何在一秒之间从一个小白团子变成了一个小粉团子。
就连后颈都染上了红。
可爱的不行。
“害羞了？宝贝儿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完了，现在知道扯着被子盖，是不是有点晚了？”
小僵尸浑身一僵，弯身把自己整个蜷缩进被子里，似乎是听到江醉这熟悉的调笑声音，心里有了一些底气一样。
他缩着身子，扭头不看江醉，小鼻子里生气的轻轻的哼了一下，整个小僵尸可鲜活了。
“嘿，还哼我，惯的你。”
江醉伸手掐了一把小怪物的鼻尖，把手里苹果汁递到人的嘴边：
“喝一口。”
苹果汁递到嘴边不可不喝，小怪物握着江醉的手腕，嘴巴贴着瓶口，小巧的喉结滚动，模样乖的不行。
有几滴果汁顺着他的下巴露出来一点，被江醉给抬手抹去。
这瓶一升的苹果汁，被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给灌进了肚。
苹果汁入肚之后，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
小怪物坐在江醉腿根上，和他脸颊贴着脸颊窝在一起。
江醉伸手撵着人的发丝，不提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抽身将他推开，而是轻声说：
“以后别动不动的就那么信人家，咱俩刚认识几天啊，你就让我把你关起来。”
“我告诉你啊，这也就是我了，以后要是别人像我这样说话，那他妥妥的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变态，这种情况，我告诉你，你不要理他，直接拿拳头薅他，给他薅到墙上去，出了事儿我负责。”
“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弄死他算我的。”
“那……那你可以养……养我……吗？”
小怪物小心翼翼的看了江醉一眼，然后又怕像是怕被拒绝似的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嘴里小声的推荐着自己：
“我真的好好养的，我可以赚钱，赚好多好多钱……”
小怪物说了好多好多话，尽管他的语句并不连贯，但是他的语气很真诚，也很急切，像是真的希望可以养自己。
尽管这个养不是名义上的养。
在他说话的时候，江醉就很安静的坐在他旁边，伸手摸着人的脊背。
小怪物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恍若蚊蝇。
他微侧着头，攥着江醉的衣角，声音超级超级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我……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我叫乌尔……乌尔诺，你叫江，我们见过，在……在一个小笼子，你说过……出去后，我找不到家人的话……你可以……养我。”
说到这里，乌尔诺小心翼翼的看了江醉一眼，攥着他衣角的手紧张的有些泛白，声音有点儿干涩，嘴里小心翼翼的说：
“我……我找不到家人，我不记得他们，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我听你的话，你不要丢掉我，你养我……好不好？”
江醉没说话，许久都没说话，小怪物咬住唇角，死寂的心越发慌张，睫毛很快洇湿一片。
就在他的眼眶积满泪水快要落下的时候，一道令人感到安心的带着笑意的轻哑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已经在养了吗？”
小怪物猛的抬头，眼眶湿湿的看着江醉。
江醉伸着指尖给人抹着眼泪儿，笑着说：
“怎么又哭了？你个小没良心的，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把我贬值的跟个罪大恶极的坏人似的。”
“你以为我偷偷藏饭是为了谁呀？不就是因为我在养一只爱哭鼻子的小灰僵尸吗？”
头顶的灯光照亮眼前的人，柔软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那么温柔，那么热烈。
小怪物喉咙不受控制的呜咽一声，他忘记了眼前人的恶劣，被眼泪硬模糊的眼睛用力的眨了一下。
眼前晴明，那人含笑的模样越发清晰。
小怪物吸了下鼻子，灵魂的渴望大过于身体的本能，他双手双脚一起缠在江醉身上，缠的特别紧。
“江……”
江醉怀里抱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爱哭少年，一点儿也不费力。
只是——
感觉到自己的肩窝处又一次的被黏腻的眼泪的浸着，江醉伸手按了一下人的后腰。
“又哭？你是小哭精转世吗？”
小怪物的眼泪全落在了江醉的皮肤上，湿乎乎的，又冰又凉。
“我……我不是小哭精。”
“那你是什么？”
“我是僵尸。”
“好吧小僵尸，好啦，不哭了，我不逗你玩了还不行吗？擦擦你的泪儿吧，我的小泥巴，现在距离你变成小娃娃还有12分钟，这12分钟里咱们可以洗把脸，然后呢，你还可以看一集你喜欢的大耳朵图图。”
“你不是最喜欢看大耳朵图图了吗？不哭啦好不好？今天晚上你变成娃娃的话，我还让你再看两集，行不行？”
“……”小泥巴不说话。
江醉捏捏人的后颈：“看三集。”
小泥巴瘪瘪嘴。
江醉有些忍俊不禁：“四集，不能再多了。”
小泥巴眼泪汪汪的看着江醉。
江醉：“……”
“五集，这是我最后的倔强了。”
小灰泥巴没说话，只是伸着小手指头拿到了江醉的手机，然后打开屏幕，看着上面的密码锁，吸吸鼻子，把手机递给江醉。
他的小意思，显而易见。
打开。
我要看动画片。
江醉：“……”
两人对视半晌。
空间里传来一声叹息。
“宝贝儿，你真是我的克星。”
伴随着大耳朵图图的开片曲，江醉生无可恋的拿着洗脸巾给人擦着脸上的血泪，然后顺便擦了擦自己半身子的红污。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麻了，真的麻了。
此刻窗外风声渐小，雨似乎停了。
而就在俩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的动画片时。
在这房间的隔壁。
昏暗的屋子里。
一道青年不赞同的声音响起：
“吴斜，你不能再注射了 再这么下去，你真的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