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翎玄望向远处盘旋的乌云，永不停歇的酸雨遍地开花。
旻渊回想刚刚木明昔莫名其妙将他带进幻境与置他于死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你利用我激发潜力渡劫？”
自始至终他只使了七成的力，胸口的被刺穿的瞬间他却是真的想将木明昔碎尸万段。
却没想到下一秒幻境就碎了。
能解释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一刻是木明昔能维持这个幻境最大的极限，或者说是能抵抗他十二只琉璃魂兽的最大努力。
毕竟那只是幻境，旻渊一直都坚信自己的魂兽就守在他周围。
而木明昔一边要维持幻境的运行，一边阻挡十二只魂兽的同时还要避开他的反击。
这实属……不可思议。
“是又如何。”木明昔擦掉嘴角的血，坦然道：“你现在打不过我了。”
旻渊额间浮现黑线。
木明昔说的没错，若是她之前的境界，旻渊拼尽全力杀她并不难。
但他一直在犹豫。
木明昔却利用他这点心软成功引来天雷渡劫。
现在就算是旻渊和木明昔鱼死网破也未必能杀得了她。
“旻将军既然想‘帮’我，一颗珠子怎么够？”
木明昔抬起手，幽蓝色的鹿涯刀是黑夜中唯一的亮色，刀身比之前更多了几道祥云莲花的纹路，散发的气息也随着木明昔实力大涨愈发有压迫感。
“旻渊将军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旻渊真是被气笑了，好心好意给她选择，到头来竟反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就算是闹剧，也到了收场的时候。
旻渊作出攻击姿态，寒心道：“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回妖族？”
“不愿意！”
东方晋阳中气十足，双手叉腰，满脸怨气：“我忍你很久了！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你就是问一万遍，也只有这一句，不、愿、意！”
“给你做个戏，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空翎玄嘴角上扬，想了想微抬下巴道：“你不配。”
这等奇耻大辱，旻渊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他锐利的妖瞳盯着木明昔一字一句道：“木明昔，你迟早后悔。”
“我等着你求我帮你的那天。”
“那一天永远不会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东方晋阳斩钉截铁，唰的一下将双刀砍了出去。
旻渊最后看了一眼木明昔，躲开双刀从阁台上跳了下去。
东方晋阳赶忙扒着围栏往下看了一眼：“跑的还挺快。”
“明昔，他真的会把咱们的计划散播出去吗？”
从旻渊“碰瓷”马车的那一刻开始，东方晋阳几人耳边都听到了来自木明昔的心声：顺水推舟。
于是旻朔动手，他们也动手。
旻渊喊停，木明昔便顺理成章开始演戏。
包括让旻渊在包厢门口故意听墙角，也不过是为了放低他警惕的同做的另一出戏。
“会的。”木明昔收起武器，问道：“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他们真正要动手的时间，不是三日后。
而是今夜。
秦惊安总算有机会出来说话，立刻认真道：“我按照你说的给云殇厄的身体中渡了两倍的沉息咒，短时间内他的另外一个人格绝对醒不过来。”
天知道木明昔用契约之声在他脑子里忽然说话的时候，秦惊安神经都是紧绷的。
东方晋阳眨了下眼睛，“沉息咒是什么？”
“是人鱼族的回神安心秘术，可让人从里到外的放松休憩，因为云殇厄的体内有两个人格，所以明昔让我用了两倍。”秦惊安道。
东方晋阳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闪道：“你是担心旻渊会利用云殇厄吗？”
他在进屋前，确实听到旻渊问了一嘴关于云殇厄的话，而且还是在云殇厄上楼之后问的。
如今想来，东方晋阳只觉得细思极恐。
怪不得明昔独独没给云殇厄好脸色，原来不是生气他们打架，而是云殇厄招来了麻烦。
“长进了。”木明昔挑了下眉。
东方晋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后肯定都会慢慢跟上你们的。”
傅海兢和林原跳了下来，经过“玖月引”的剧毒，林原的碧骰魔药反而解了。
但他的身体已是回光返照之态，方才在包厢内连着傅海兢一起将毕生所学都传给了木明昔。
复罡阵只需明白阵眼所在以及布阵方法即可，这对本就精通阵法的木明昔来说很容易。
倒是六十四卦让她琢磨了不少时间，和旻渊打那一架反让她掌握了五六分。
傅海兢欲言又止。
木明昔好整以暇：“前辈，有话直说。”
“丫头……我说真的，若没杀成，你直接跑就行了。”傅海兢看着木明昔，眼中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这话实在不合时宜，也许他确实老了。
这份恻隐之心，来源于死亡的畏惧。
他和林原在此战中都是必死的结局，可木明昔是这样一个鲜活灿烂的生命……
林原看着木明昔，她恬淡的容颜被酸雨浸透的冷风划过，使其柔和的脸蛋更添冷冽无双。
少女嘴角挂着明媚的笑，那双和善的笑眸中唯有平和寂静，仿佛天大的事在她这里，也算不得什么。
林原想，若芜华和他有个孩子，也应该是木明昔这般大了。
但他连芜华都没护住……
林原眼中划过痛色，深吸了口气：“我们自己都杀不了，其实也不该一直强行将这件事交给你。”
木明昔神情平静，对两人的话没有丝毫动容，她只笑了一下，平白无故讽刺至极。
“狗贼早就让我跑不了了。”
傅海兢无奈道：“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在魔族活了这么多年，他亦是第一次见到与天抗衡之人。
如蜉蝣撼树。
却不可小觑。
“罢了。”
“晚些时候见吧，你们几个也好好聊聊之后的安排，我们老了，是时候退场了。”
傅海兢转身，林原随即跟上，拐弯时似乎说了什么，傅海兢脚步一顿。
傅海兢：“想好了？”
林原：“这是我们能为斐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两人并肩离去。
渡劫境的木明昔轻而易举地将两人的话悉数入耳，她垂眸看向楼下黑漆漆的忘川城，白皙的指尖轻点，一只唯有她能看见的青色萤火在夜空中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