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情爱这玩意就像是心魔劫，来得突然，而且与修为没多大关系。”
“最关键的，还是自我。”
离阳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众人随行，独留罗筱竹一人驻足原地，垂首低眉，显然陷入了沉思。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再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瞳目微转，便跟了上去。
“怎么？这就打算回去喝酒睡大觉了？这鲲鹏飞渡上可是汇聚了来自幽寰空界各处的修士，你小子刚刚飞升，不出来见见世面？”
“那你倒是说说去哪？”
离阳止住身形，侧首斜视，他确实很想看更多玄奇景象，不仅是所修之道，更是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与探知欲。
当然，这二者很难说谁先谁后，或许在穿越到此界的一瞬间，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他要走这条道路。
罗筱竹闻言轻笑，朝着远方人声鼎沸处一扬下巴：“喏，这便是了，幽寰空界的特色之一，通幽井。”
“传闻借助这一异象，便可与死人对话，乃至于接连过去，预知未来。”
听得这话，离阳自是眉梢微动：“哦？有这么神异？那可必须要过去看看了。”
说罢，竟是一马当先闪身过去，混入人群之中，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紧随其后，一同步入熙攘喧嚣之中。
此间聚集的人去确实有点多，好在平均修为并不如先前的乱星台，毕竟要想接引星外残物，元神就必须十分强大才行，相应的，所承载的肉身也得契合。
御使二字真诀在离阳眼底悄然浮现，无声无息间挪开了挡在前方的修士，硬生生挤出一条虽狭窄，但至少勉强可通行的道路，得以长驱直入，来到最内圈，目睹横生异象。
那所谓的“通幽井”并非真是一口井，而是一团悬浮于空的混沌光晕，幽深旋转，不时有玄奥符文如游鱼般闪烁明灭，周遭修士或凝神屏息，或低声交谈，目光皆聚焦于光晕中央。
离阳刚站稳，便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颤巍巍将一枚玉简投入“井”中，光晕骤然大盛，波纹荡漾间，竟显出一丰神俊朗的青年，二人相见顿时泪流满面，激动得难以自已。
想来也是亲朋好友，说不定正是爷孙。
“不过在修仙界，爷爷可不一定是外相年老的一方。”
他喃喃自语，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光晕上，神念如电疯闪，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想看什么。
“死者吗？”
虽然家眷和玄泱一脉都被离阳装入玄泱浑天之中，一同带离了天辰，但在太殊之上，仍有故人影子。
只是，似乎也没必要特意打扰那些沉眠于念海之中的亡魂，徒增烦恼。
“不过，倒是可以反过来用。”
他心神稍定，脑中一一掠过那些曾经相识，但之后却因为万年劫变断了联系的人，自最初的夜兰城开始，到飞升前的葬神渊，无数张熟悉的面容在眼中闪过，历历在目。
最终结果，差强人意吧。
“死的不算多，大部分都活了下来，看来，神女和言真子那两个老登倒是真做了事的，也不枉我慷慨奉献。”
“如今的太殊，说不定已然平定了动乱，迈入新的世代。”
“属于人族的世代。”
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上下界的时间流速大为不同，若是离阳现在回去的话，不说沧海桑田，也起码事过境迁，如果神女和言真子二人足够给力，或许人族已盖压万族，再登太殊之巅。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后悔没有留下部分玄泱传承了，不过那时正值劫变，就算刻意设计，也未必能成功存续下来。
“过往之事暂可抛。”
他轻摇了摇脑袋，心念再一转，便开始观想自己的未来，但奇怪的是，眼前漆黑无比，莫说具体的场景，抽象的画面，就连一丁点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可谓是真正的前途一片黑暗。
未知往往比纯粹的好与坏更令人不安。
“啧，莫不是坏了？”
离阳收回神念，面露不解，他身上可没有什么通天大能留下的手段遮掩因果，除去那一小撮人族气运以外，便只有系统较为特殊了，只是，系统早已被自行斩去，许久未露过面了，没道理继续干扰推演。
“怎么了？你小子可莫要看入神了，其实这并非真能贯通生死。”
罗筱竹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带着一丝看透的淡然：“不过是抽取生者记忆碎片，糅合此地残留的天地灵犀，摹拟出的回声幻影罢了，睹物思人，但求一个心安。”
离阳摆首轻笑：“只是看到了些许较为有趣的画面，倍感新奇罢了，你不若也试试？”
“呵，你小子莫不是以为我不敢？老娘早就试过许多次了。”
罗筱竹冷哼一声，却也闭目放出玄识交感，不过片刻便再度睁开双眼，眸子仍旧流转着清明的灵光，但随即竟是弹指一挥，指尖倏然放射出一道虹光罩住二人。
眨了眨眼睛：“站稳了，待会可能会有些颠簸。”
离阳正欲开口问询，下一瞬外间却是陡然传来一声恢宏长吟，紧接着头顶景象倏忽变换，一瞬自沉沉星空，转为了无数扭曲奔流的色光彩带，绚烂迷离，似极光却狂暴百倍。
更远处，有巨大残破的陆地碎片悬浮翻滚，其上宫阙倾颓，枯骨如山，死寂中透着无尽苍凉，偶尔有难以名状的阴影在极远处一闪而逝，散发的威压隔了无尽虚空仍令人心悸。
伴随而来的，还有几近翻天覆地的震动，纵使是蜕凡修士，一时不察也会身形不稳，跌坐在地，那便成了笑话了。
好在有罗筱竹神通护持，离阳好似青松扎根，任凭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
这场突如其来的动荡虽只持续了片刻，但也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意识到无尽虚空的危险，更别说如今还尚在空界之中飞渡，若是真到了深空之中，没有鲲鹏级别的法宝相助，寻常修士只有死路一条。
“看到了吗？这些便是大尊的手笔，纯阳可不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名词，他们真的如那轮亘古长存的浑天大日一般。”
罗筱竹负手而立，极目远眺，语气虽无有上下起伏，但亦能从中领会到一丝敬畏。
以及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