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上界？”
离阳眉头微蹙，神识掠过眼前这片荒凉陌生的天地，残阳如血，映照着断裂的梁柱与破碎的檐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焦灼的气息，浓郁的天地玄机当中混杂着至邪阴气，并非纯正的仙灵之气，贸然吐纳恐生异变，与他想象中的上界仙域截然不同。
本以为飞升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九霄宫接引使者的仙音袅袅、祥云缭绕，可现在目之所及的，却只有死寂与破败。
“奇怪……”
他低声自语，垂首扫视脚下由层层圆环重叠而成的平阶，想来这就是与下界飞升台对应的上界接引台了，只是单从外相看上去，似乎早已废弃。
俯身而下，探出一只手，指尖轻抚过边缘斑驳的阵纹，发觉其中仙灵之气早已枯竭，甚至禁制都被人刻意损毁，沾染了某种至邪阴气，正在缓慢蚕食着一切。
显然是被外在因素影响才停止使用的，再加上周围这些残破的殿宇废墟，不难推断出一个可怖的猜想。
“飞升之路应该没出问题，不可能是我走错了地方，这样的话，似乎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该不会是被人给灭了吧？”
上界虽然广博浩大，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别说这儿的异族远比太殊上的多，争斗在所难免，再加上天地玄机较之下界虽更为充裕，但上界修士对天材地宝的需求何止成倍增加，一来二去，资源竞争反倒愈发激烈起来。
在这样的前提下，小门小户一朝覆灭也是常有的事，和天辰之上并无多少区别。
“只是，九霄宫能持有像鸿蒙道章这样的先天至法传承，纵使遭遇强敌，也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就倒下才对。”
可眼前景象，却像是整座接引台连带附近的宫殿，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某种可怖的力量彻底侵蚀，连护宗大阵都未能激活，便已沦陷。
或许真相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此等秘术引来外人觊觎，才招致灭顶之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不管如何，九霄宫若真遭劫难，那自己飞升至此，岂不是自投罗网？
念及此处，离阳顿时心中一凛，下意识收敛气息，运使阴阳五行权柄身化天地之中，不敢露头。
“必须尽快弄清状况……”
他目光沉凝，心中思绪翻涌，神意转动间，先天之影再现，分身的回归多少带来了些许容错，不至于事事亲力而为。
分身如一抹轻烟般贴着断壁残垣游走，遁行速度很慢，并非是离阳不行，而是不愿，毕竟此处可不是太殊天辰，以他现在蜕凡二步未满的低劣境界，一旦被真正的上界仙人察觉，只有死路一条。
“小心为妙。”
但纵使刻意放缓了脚步，不过片刻也走了一个来回，将周围的景象尽数纳入眼底，这里全是破灭的建筑残骸，以及被某种诡异力量侵蚀的痕迹，橙黄色的晶簇如藤蔓般爬满废墟，偶尔闪烁出妖异的光芒，仿佛在呼吸一般。
好消息是没有发现任何骸骨或者尸体，坏消息是连一个活物也未见得，荒凉死寂，仿佛唯有离阳一人。
没有敌人固然值得庆幸，但无一可以交流的智慧生灵，他也没办法收集情报，确认这里的真实情况。
离阳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倒也没有丝毫慌乱，稍加思索，忽地眼前一亮，弹指一挥唤出一枚通体漆黑的残破令牌，也就是先前神女所赐的九霄宫信物，正是凭借着此物的指引，自己才能飞升至此。
“果然，有反应！”
甫一显现，吸纳了周遭的天地玄机，令牌便发出阵阵颤动，虽微不可察，但确确实实有所动静，冥冥之中朝向某处。
“既然如此，只能循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进了。”
借助两边共通的玄泱浑天，他将这令牌送到了分身手上，对方这才能随时确认方位，略微加快了速度，一瞬掠过无数碎砖裂瓦，朝着希望飞驰而去。
接下来，便是静静等待了。
“说起来，这些建筑残骸若是放到下界，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锻器灵材。”
离阳本体也稍微挪了位置，远离了一开始的接引台，毕竟那地方较为特殊，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他现在藏匿于一处半塌的殿阁阴影中，指尖轻抚过断裂的玉柱，触感冰凉，隐约能感受到其中残存的一丝灵韵，这些材料在下界足以引发宗门大战，可在此地却如废石般无人问津。
“上界就是豪横。”
当然，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并无任何用处，他也并不通熟锻器一道，只能暗自吐槽一句，权当苦中作乐。
他也没闲着，一念生出五行化身护持四间，当即原地打坐开始冥想修炼起来，虽然此处的仙灵之气被至邪阴气取而代之，但好在大可直接转换为阴身汲取，效果甚至更好。
“如此看来，出门在外还是得要一门正邪通用的秘术。”
现世环境多种多样，修士若想在一些险恶之地长久生存，便不能拘泥于单一法门，固然多而不精容易埋下祸根，影响日后，但总比直接死了要好。
外相斗转，显出洛芷之面，相比于秦霓裳，离阳还是更喜欢自家小妹的模样，周身窍穴大开，如漩涡般吞吐着周遭阴浊之气，原本清正的灵力逐渐染上一层幽暗光泽，却丝毫不显滞涩。
修行不知岁月，却忽有所感，抬首望去，原是天边那轮血色大日已真正落下，伴随着最后一抹余晖逝去，此方天地一瞬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没有银月高悬和群星闪烁。
而在这深沉的墨夜之中，似乎有一些可怖的玩意开始苏醒了，在白昼它们沉眠于暗处，天黑之后才出来活动。
或者说，是觅食。
离阳缓缓收功，周身幽光内敛，眼底却闪过一丝凝重，先天感知之下，四周的黑暗似乎活了过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远处废墟间，橙黄色的晶簇忽然同时熄灭，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干了能量，紧接着，地面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像是无数触须在摩擦岩层。
“沙沙……沙沙……”
他瞳目幽光大放，登时照见三丈外的断墙上，正缓缓渗出沥青般的黑色液体，扭曲着凝聚成娇小少女的模样，但下身却是如同章鱼一般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