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人类源源不断进化的力量。
吴婉的眼中有仇恨。
深仇大恨。
她仇卓东来，似乎也恨楚天。
楚天能感受得到吴婉眼中的恨意，因此他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
吴婉眼中的血丝更多更浓了。
本来落在卓东来身上的目光，已落在楚天的身上。
吴婉看了楚天很久，看得楚天都有些不自在时，吴婉忽然道：“听蝶舞说，是你杀了郭庄？”
郭庄两个字，吴婉咬得很重很重，杀气也在这一刻散发得格外浓烈。
楚天摸了摸下巴上那本不多的胡渣，苦笑道：‘是的。’
吴婉语气平静极了，问道：“听说是卓先生让你杀了郭庄？”
“是的。”
吴婉还是很冷静冷淡道：“听说卓先生今天无论让你干什么，你都会干什么？”
“是的。”
吴婉又道：“我还听说你的师父是夺命剑客荆无命？”
“是的。”
“荆无命叱咤风云，在金钱帮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世上除了威震江湖的金钱帮，便已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低头，阁下身为荆无命的弟子，为何会对卓先生如此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呢？”
楚天笑了笑，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居然也非常平静回答道：“大概因为卓先生就是卓先生吧。”
吴婉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冷笑道：‘因此你心甘情愿当卓先生的狗？’
楚天又摸了摸下巴，对于吴婉的侮辱，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摩擦着下巴的胡渣，微笑道：“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今天我的确有一丁点像狗的意思。”
吴婉冷笑道：‘如果卓先生让你吃狗屎，你是不是也会如一条听话的狗一样去吃呢？’
楚天养气功夫居然出奇的好，微笑道：“大概会的。”
吴婉道：“为什么？”
楚天叹息道：“因为卓东来就是卓东来。”
吴婉又冷笑，可很奇怪，吴婉身上的杀气却淡了下来。
吴婉感受到了寒意，因为楚天的眼睛已落在她的身上。
楚天的目光并不算锋锐，可吴婉感觉自己的一切想法都被这双眼睛看穿了一样。
楚天轻笑道：“其实我知道有些事情卓先生是做不出来的，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夫人却是做得出来的。”
吴婉忍不住道：“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什么事又是我能做得出来的？”
楚天悠悠然道：“譬如卓先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对我太无礼，因为卓先生很清楚我这种人一旦下定决心要杀人，无论什么人都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吴婉忽然笑了起来道：“因此你是说卓先生怕你？”
楚天笑着道：“卓先生不是怕我，而是不想招惹像我这样的敌人，可夫人不一样，夫人既然可以因为一时意气用事，便可以为司马超群带上一顶帽子，那么夫人自然也可以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毁掉大镖局，也可以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激怒我杀了司马超群，这种是卓先生做不到，可夫人是一定做得到，因为夫人就是夫人，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
吴婉的脸色已经发白。
她下来的时候本来心中充满的仇恨与愤怒，可楚天的话却令她瞬间清醒，她忽然想起了楚天是什么样的人，是多么可怕的人。
她虽然恨司马超群，可却也爱极了司马超群，那是恨铁不成钢的爱，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司马超群出事的。
楚天一脸玩味望着面色发白的吴婉，从桌上拿起刚到好的茶水喝了起来，而后又轻轻放下，微笑对吴婉道：“我一向是个受不得气的人，可是你应当看得出今天我很能受得起，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会生气吗？”
吴婉恢复了镇定，冷笑道：“是不是因为在你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楚天微微一笑道：“夫人，你错了，死人就是死人，活人就是活人，你现在是大好活人，我当然可以对你生气，而我之所以没有对你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有人已代替你承受了我的怒气。”
吴婉脸色变了，眼神一下变得很阴狠，死死盯着楚天：“你把司马怎么了？”
楚天掏了掏耳朵，微笑道：“为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是司马超群，而不是郭庄呢？难不成郭庄不是你的男人？倘若郭庄不是你的男人，那么你为什么这么怒气冲冲呢？”
这一席话之中并不含有任何侮辱的言辞，可世上没有什么侮辱能比这句话更具有侮辱性了。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吴婉没有流泪，她仍旧冷冷道：“你把司马怎么了？”
楚天耸了耸肩，道：“我也没有把他怎么了，我只不过将一个天大的机会送给了他，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把握得了这个机会呢？”
楚天笑容灿烂，看上去阴险而得意。
吴婉的心已在下沉。
“你认为他把握不了这个机会？”
楚天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出现在长安城的朱猛身边有什么人？”
“有什么人？”
楚天淡淡道：“萧十一郎这一干人暂且不必说，白小楼、萧泪血就足矣要了司马超群的命了，江湖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看见白小楼的魔刀，还能不死的。”
这一刹那，吴婉仿佛丧失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都已开始在摇摇晃晃。
但下一刻，吴婉就死死盯着卓东来，眼中充斥着恨意。
楚天悠悠然道：“你若以为卓先生参与了这件事，那么你就错了，因为卓先生不会杀司马超群，卓先生要杀司马超群，司马超群早就死了，事实上正如同你所期望的那样，卓先生将大镖局的权力交给司马超群一样，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插手，司马超群会面对现如今的这种局面，只不过是因为大镖局只有一个司马超群，而没有卓东来而已。”
怒火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吴婉软倒在地上。
卓东来没有看吴婉，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安静坐着，似乎也只是在安静的听。
他似乎想听一听楚天如何对付吴婉。
楚天看见卓东来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重重叹了口气道：“司马超群所面对的是九死一生的杀局，但我还是为了他准备了一条生路，但关键在于你。”
吴婉眼中有了光。
她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楚天的意思。
她道：“你要我做什么？”
楚天微微一笑，望向卓东来道：“卓先生，现在该你开口了，你想要什么？”
这个时候卓东来才慢慢回头，才慢慢望向吴婉。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样。
卓东来用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盯着吴婉。
天地一片寂静。
寂静得如死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