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想不到，老夫已豁出了这条命，那阎王竟还拿起乔来，不收了……”
黄四海有些虚弱的睁开了双眼，看着一脸惊喜和担忧的徒弟徒孙，张口便开始了调侃，冲淡病房中的悲伤。
“师爷，您已是半步神圣，那阎王自然要给您三分薄面！”
杨猛见黄四海醒来，心里不喜反惊，生怕老人家是回光返照。
所以，尽管他嘴上说得轻松，调节着病房中紧张和悲伤的气氛，可手上却丝毫不慢，先伸手按在老人的脉门上，小心翼翼的发动真空观照，以‘ct’幻境将他笼罩其中，再次检查起来……
“所谓虚空神圣，不过是先人讳莫如深，将人身修行之道藏头露尾而已，于我老头子这般纯粹的武夫，对你说的心灵修行实在是外行！”
黄四海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小心的催动气血，平复着身体内的伤势，同时也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我这身子骨，暂时还死不了，只是双腿既然如此，恐怕日后也要废了大半，倒是小猴子你这心灵幻术，让我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实在是难以理解，哪怕一步踏上，每每回想，仍觉有些不可思议啊……”
“师爷着相了，金刚经曾说，凡一切法，诸相皆为梦幻泡影，我等武道修行至此，不提升自身心灵意志，便难以勘破肉身的瓶颈，不得不为之的道路而已！”
杨猛一边跟黄四海阐述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引导老人家配合自己的‘ct’幻境，以推宫过血的功夫，不断的清理着他体内的淤血和内伤……
“真亦假来假亦真，你这手怪异的幻术，看似虚无缥缈，却又能观照现实，导引血气内视，颇有些古人所说的借假修真的味道，足以证明你的道，是真道而非伪学！”
黄四海在沪宁上半步踏上虚空，虽然此时伤重难愈，但每每回想杨猛在红楼丹会上，抛出的那些虚空论，真觉得是字字珠玑。
“啧啧，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看’着眼前似真似幻的怪异机器，再看看自己与平常无异的身体，黄四海还是有些无法理解，这个越来越像神棍的小子，是如何通过所谓的幻术，看到自己体内一条条的经络、血脉、骨骼乃至内脏……
老人家心中慨杨猛的巧思，面上还要化解门徒们的担心，索性便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之前的梦境当做调和剂……
从年轻时闯荡江湖的意气风发、金戈铁马，至垂垂老矣后功夫不得寸进的不甘，直至杨猛到来之后，发动真空幻境，瞬间将他的精神拉至虚空之上……
“小猴子，你这禅宗的心学自性的理论，着实让老头子茅塞顿开，啧啧……可惜那虚空之上的无尽真空，给咱的感觉仍太虚无，还不如古彩戏法里的三仙归洞，总归能抓到些门道……”
“天津人均逗哏，真是名不虚传！”
杨猛看着老人家自醒来后，插科打诨的调侃着梦境，让徒子徒孙们都定下心来，不由得也佩服老人家这颗大心脏。
“您老喜欢看，回头我就研究研究，现在您可以先进些食水，来补一补亏空的气血……”
在北方，民间多认为，人体若是病时，反而需得多食才会加速痊愈。
黄四海听到杨猛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嚷嚷着让徒子徒孙们拿来吃的，吃了几口食物下肚，整个人果然愈发精神起来，身体上的虚弱和病痛在强大的意志下，反而被他无限淡化。
“乖孙诶，师爷是真吃不下了哟……”
黄四海被霍殿阁几个徒孙哄着，硬是吃了不下三斤的大肉，又喝了一升的淡盐水，脸上渐渐有了一些血色……
“师爷，您已昏迷了一天一夜，眼下既然能进食了，咱们便得抓紧带您回上海，那里毕竟有着国内最好的医生！”
杨猛通过真空幻境，观察到黄四海体内的脏器缓缓恢复着生气，连忙告诉老人家他的打算，而黄四海在接连做了手术和输液乃至输血之后，状态已比火车上时强了许多，如此对西医也渐渐有所改观。
“得得，就听你们的，大不了再去那阎王殿闹上一场！”
有了黄四海这话，杨猛便着手联络青衣，让她通过上海这边的人脉，辗转两家公司的名头，秘密定下明天最早班次的返沪火车……
“渔父被狙击手枪击？”
杨猛刚刚说完南京这边的事情，便在话筒中听到有关渔父险些被刺的情报，以及臧子枫和姜化云的信息，心里不觉有些疑惑……
“前世我看书的时候，真正的刺杀应该在一个多月以后，且行刺相关的人员中，也并没有这两人的名字出现……”
杨猛努力回忆着前世的记忆，忽然闪现出了几个名字……
“你从红楼派两名高手，严密监视一个叫应桂馨的家伙，捋一捋他的人际脉络，是否与北洋的内务部秘书洪述祖有所牵扯，必要时可以直接铲掉他！”
“应桂馨，那个打着共进会的幌子，网罗了一堆青帮和红帮打手的流氓头子？”
青衣听到了这个人名，心中不免略觉有些意外，因为此人早就在红楼里挂过名，曾经种种经历，颇为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离奇，若非与党内某些大佬还有三分香火情，恐怕早就被她派人斩死在街头了。
“行，那我一会儿就安排高手，过去看看他这福寿佬能搞出什么风浪！”
青衣跟了杨猛这么年，早习惯了他总有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偶尔说出某个人名或是地点来，便很可能是眼前问题的症结所在。
所以，在挂了电话之后，青衣又拨通了某个电话号码，先亲自安排好了返沪的火车班次，然后才走出房间，径直去了内院的后楼……
红楼丹会在市井江湖中层轰动一时，然而真正与会时，并没有像预期中那般轰动惨烈，反而有些润物无声的味道。
当然，这次丹会对武林中顶尖迭宿的影响，却可谓空前绝后。
只是因为与会之人的武道境界太高，兼之大多数年事已高，除了仍处当打之年的大宗师，活跃在武门之中，名声显赫，其余的名家无一不是退隐江湖为主。
这些高手中，宗派或武行出身的高手，多聚集在中华国术馆，只有那些独来独往的江湖老人，反而更喜欢无拘无束，因为上海武术界的氛围选择留在了红楼。
原本青衣是想，看看哪位丹境宗师有兴趣出去转转，不想当她说明来意之后，出身茶马古道的葛字门剑术宗师徐朝云，便想着要还了杨猛的提点入道之恩，接下了监视应桂馨的任务。
“朝云大师，那应桂馨出身帮派，做过清廷的武官，行事颇为狡诈，您若是发觉此人有些不对，无需通报红楼，可当场将其斩杀！”
“嘿嘿，青姑娘放心，让咱老徐盯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朝云接过青衣递过来的相片，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便向红楼的侧门走去。
此人面容清瘦，穿着一身青衫，头戴瓜皮帽，眼戴墨镜，颌下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多岁。
因为出身葛字门，徐朝云这种剑术宗师的武艺，一招一式皆以取人性命为主，与武门中的功夫和晚清武举一脉的路数，有着极大的不同。
其一身剑意内敛至极，偏偏又含而不发，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往往都背着一把二胡，以下九流的卖艺人身份，掩饰自己杀手的职业，而那把二胡也完美的隐匿了他的杀人剑器，一旦出手，往往都令人防不胜防。
当当当当……
远处，上海海关的钟楼骤然敲响钟声，在接连鸣奏了十次后，才彻底平静下来，周围的江风伴随着冰雨，将渐渐沉寂的长街洗刷了一遍又一遍……
“总算回来了！”
礼查饭店顶层的贵宾套间里，臧子枫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姜化云的身影，虽然其脚步略微踉跄，但看起来伤势不重，这才心里微微一松，放下了望远镜……
房间里，立式留声机的的转台上，正缓缓旋转一张黑胶唱片，而在喇叭花状的黄铜喇叭里，《c小调第五交响曲》的旋律则在套房里不住轰鸣，仍压不住臧子枫掌心渗出的冷汗……
“那疯猴子已带人去了南京，可姜师傅这等功夫，仍是铩羽而归，这十里洋场可真是龙潭虎穴啊！”
从楼下悄然爬上四楼，轻轻推开窗户的姜化云，一进房间便听到了臧子枫的感慨，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精武会陈真和形意薛颠联手，再加上关外枪神的弟子在远处狙击，想杀人恐怕要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这两人可都是杨猛的亲近之人，身份不比那些青帮的暗子，若是真杀了一个，明日那位上海王恐怕就会犁地三尺，将咱们爷们给刮出来，来给那个神猴消气……”
“我与陈真在长沙曾见过，此人一身功夫，尽在腿上，听张师叔说过，此人算是杨猛的半个弟子，那薛颠则是李存义的关门弟子，杨猛的嫡亲师弟……”
臧子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两颗武门的老药丸子，一颗用黄酒化开，一颗则丢进姜化云的口中，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既露了相，便先留在酒店里吧，明日开始，让那位武状元和武进士出马，试一试这上海滩的水深火热！”
“嘿嘿，武状元，武进士，真是好大的名声！”
姜化云脱下了湿衣，将手指探入腰肋的伤口，生生剜出那枚弹片，然后将化开的药液敷在伤口上，然后才换上了一身干衣，有些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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