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凌若虚站在墙角里，那瘦削的身影好似要与阴影融为一体，小狐狸却还是第一眼就将他辨认出来。
“若虚，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伯父这段时间苛待你了吗？”
原本丰神俊朗的锦衣青年，此刻两颊略略凹陷，但饶是如此，凌若虚身上也有一种病态般的俊美，让人望之生怜。
……
不等凌若虚回答，小狐狸就不由分说地伸出手，要搭上凌若虚的手腕。
凌若虚这半个月没有正常的进行一日三餐，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清减了许多。
此刻心上人要把脉，凌若虚看到自己那透出苍青血管的细弱手腕，再对比那些穿着官服、英姿飒爽的年轻衙内，凌若虚蓦地就感觉到一阵狼狈。
他极为不自然地将手迅速从小狐狸掌中抽了出来。
“没有，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最近有些茶饭不思。”
如果不是此刻有那么多官府的人在场，凌若虚好想紧紧地将小狐狸拥入怀中，告诉他，父亲母亲终于松口，愿意同意他们俩的婚事了。
虽然这桩婚事是凌若虚靠绝食换来的。
这么一想，说出来也不太光彩。
对比不管站在哪里都熠熠生辉的心上人，凌若虚总有种莫名的自卑和虚弱感。
她就像骄阳，明艳，清澈，动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绝境都能堂堂正正克服。
而他，除了依仗凌家优渥的家世，好似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甚至，凌家对他这个独子娇惯太过，凌若虚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今后要做什么，除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外，他的每一步都已经被凌父凌母安排好了。
他不需要忧愁一日三餐，不需要担心居无定所，只要逗弄一下心上人，想想风花雪月就好。
其实这样的富贵闲人生活，是无数人羡慕的，但是此刻，凌若虚却忍不住被心上人这种顽强又磅礴的生命力吸引。
甚至，因为这种张力对比，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感觉到惶恐。
凌若虚隐隐约约觉得凌父说的话是对的，如果苏清欢是男子，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只怕早就仕途通达，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
那时候，对她前赴后继的美人只怕数不胜数，纵使他占了一个原配的名分，恐怕也早就成为下堂妻。
幸好，苏清欢是女子，他虽然不愿将她困于一方宅院之间，却也庆幸，女子身上的枷锁远比男子重，纵使她有这般的才华与禀赋，旁人也只会注意到她的美貌，忽略她的能力。
而她，也只能做他的妻。
……
“所以，若虚是为了我犯了相思病么？”
众目睽睽之下，小狐狸直接对着凌若虚莞尔一笑。
那双明媚澄澈的眸子，此刻弯出弦月般雅致的弧度，让人忍不住为她而心旌摇曳。
从小被当做大家闺秀养大的女子，自然不会像苏清欢这般出言无忌，那些卫道士之流只怕也会觉得苏清欢这般堂而皇之地对心上人示爱过于的轻浮。
但凌若虚却不会。
他看到小狐狸那对着自己笑意盈盈的秀颜，脸颊一时红到了耳根。
原本凌若虚还有些害怕苏清欢会不会被那县令公子的接近迷了眼睛，眼下他整个人却似吃了颗定心丸，对于一个相思入骨的恋爱脑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心上人眼中只有他一个更好的。
“知道你还要说出来？也不怕旁人看了你我的笑话。”
凌若虚嗔怪了苏清欢一句，他出身富贵，向来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里，在外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绝非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缺乏自信的丧气少年。
只是一旦碰上与心上人有关的事情，凌若虚总是容易踌躇不安。
大概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
小狐狸看到凌若虚那略带局促和窘迫的俊容，心中不由得感慨上天对这个渣渣可真是偏爱。
凌若虚在外最真实的一面，是孤傲冷厉，不管看什么都是淡淡的，轻蔑的。
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只因为凌若虚长得过分好看，所以也让人轻易原谅。
而在这幻境之中，凌若虚被苏清欢的剧情设定激发出了心底最彷徨无助的一面，这也是那白衣仙尊的真实性格，只不过是被压抑了。
现如今凌若虚的弱点被放大成这样，但是因为他长了副好皮囊，一举一动，竟反而显出几分惹人怜爱的特质了。
……
幸好苏清欢颜控归颜控，理智还是占据了第一位。
面对凌若虚的嗔怪，小狐狸也索性陪他演了起来，她像是后知后觉一般，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羞意，小声撒娇道。
“难道若虚觉得只有你一人犯了相思病么？这段时间没有见到你，我心里也想你的紧，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我们半个月没见，我竟觉得已经过去数年了。”
“贫嘴。”
凌若虚听到小狐狸的话，脸上的喜色不断的往外冒，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他又不好直说，只能故作矜持。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凌若虚从来没有跟旁的女子相处过，但是他却意识到，自己和青梅之间好似有些地位颠倒。
多数的小儿女谈情说爱，只怕还是男子主动的多吧？
放到他和苏清欢这边，凌若虚却觉得自己已经被青梅带着走了。
……
不过也无妨，他的青梅本就特立独行，他本来也最欣赏青梅身上这点，他从小就被凌父凌母规划好了人生，是个乖乖儿，小狐狸桀骜不驯的一面，反倒令他倾心羡慕。
“不逗你了，若虚，你这么瘦弱，我真是心疼极了，你一定要好好地休养，我给你开几个养生的药膳，你让伯母好好督促厨房照着我的方子给你烹煮饮食。”
凌若虚见小狐狸挥毫濡墨，只为让自己快快好起来，他喜上眉梢，一张俊脸更是焕发光彩。
谁料，还不等凌若虚窃喜几秒，小狐狸就将那药膳方子递过来时，轻飘飘地撂下一句。
“等下个月生辰一过，我就要去京城了，要是你再不养好身体，那可怎么办？”
“你说什么？！你要去京城？”
凌若虚闻言，脑袋咯噔一下，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