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也暗沉下来,马匹不安的刨着地,发出嘶哑的低鸣。
柳承彦率先跨过门槛,洛萤跟在其后。
但这里的黑暗,被灵气晕染的双眼也透不过,如影随形般,遮蔽住她的视线。
不过有了先前进入镜天的一点经验,洛萤丝毫不慌,只持剑耐心等待。视野清晰时,周围果然又只剩自己一人了。
她拿出一个凡品阵盘,将阵心安装上去。
现在就等怨鬼现身,然后操作阵法将其困住。
被冠以“凡阶”之称的灵宝,就是适合凝气期使用的武器、丹药、阵符等等。
之后的灵宝,被划分为一至十二阶,分别对应十二个大境界;每阶又有“极上中下废”五品,简单来说,就是同样的东西能发挥的作用越大,或者制作时资源利用率越高,品级就越好。
这阵盘就是师姐给她准备的极品凡阶困魂阵,用来抓怨鬼刚刚好。
毕竟她还不能神识外放,灵气可以打伤怨鬼,但鬼要跑,她也没法限制。
所以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
洛萤现在身处一方院落,面前的屋门上雕琢着莲叶锦鲤,上半边虽是镂空的,却用灰色细纱覆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她缓缓推开门,里边却只是整洁雅致的闺房,没有蹦出来什么可怖的东西。
家具底色都还是天然的木色,但细节处又漆上或蓝或红的花朵,这个房间的配色布局让人十分舒适,但看起来没有人常住,只是打理得干净。
洛萤一个个打开抽屉翻找线索,最终在梳妆台的一处盒子里找到了几份信件,落款处是赵安。
而信是写给赵优的,按时间先后整理好了。
洛萤依次记下比较重要的节点:
“姐,我已经到爹这了。没想到这里的家眷还蛮多的,她们做的奶糕好好吃,要不是路太远容易腐坏,我一定会给你寄一大盒!——21年九月。“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写出来,赵宸被调去西营了!听说那边经常打仗,有点危险,不过我相信他会跟咱爹一样成就功名的!——21年十二月。”
“赵宸当上将军了!我替他高兴,但要是我也是男孩子就好了,我现在已经都学会骑马射箭了,不会空的那种!可惜爹从来不让我离开北营,我到现在连一只兔子都没捕到过。——22年十月。”
“听说你和姐夫去西营了,那这段时间我就不给你寄信了。对了,赵宸那家伙好长时间没回消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聚一次。——23年十一月。”
这之后信件就没了后续,应该如信上所说,赵安没再给姐姐寄信了。
不过……
怎么有种隐隐的违和感?
洛萤沉默半天,想起她“女皇”的身份。
——这里的背景是女尊对吧?为什么这里是正常闺秀的语气?
而且之前葛齐说表舅妈是镇北将军,这里却是赵优父亲?
谜题越来越多,洛萤苦恼地思索,想弄清事情缘由,却越理越乱。
这时,房门却突然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是个女孩,身上穿弟子服。
“洛师祖?”女孩眼神亮晶晶地凑过来,自来熟地自我介绍,“我叫赵安,你记得吗,之前排队我就站你后边!”
“欸?”洛萤满眼疑惑。
她当时只顾着往前走,偶尔看看师姐,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弟子,因为她本来就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
“赵安?”洛萤拿起一份信又看了两眼,巧合吗?
她不确定地拿给女孩看,“是……这个吗?”
“我就知道!”赵安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镜天每次都直接把我们的名字拿去用,真的太偷懒了!”
也许是因为这样更有带入感?
洛萤想起那些工具人看到的才是她们的幻影,而弟子之间,见到的是本来面目。
——这样的话,这个假设又好像不成立了?
“你的玉牌上写的什么?”
洛萤赶紧把即将脱缰的思绪拉回正轨,打算从她本人那里获取更多信息。
但镜天根本没有让她们轻易发现真相的打算。
“镇北将军的女儿,胞兄赵宸,长姐赵优……”赵安一字一字地念。
“刚从北营回来。”
……
信都这详细多了。
她就不该对玉牌抱有多大期望。
洛萤无语,只能把之前与柳承彦的经历先说给赵安听。
“柳师叔也在啊。”听完的赵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解析剧情,而是凑到洛萤耳边,压低声音对她说,“听说柳师叔他……”
“哐当——”
“叮咚——咚咚——咚!”
外边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是大批金属的盆碗之类的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好像就在隔壁。
想到现在走散了的柳承彦和葛齐,两个女孩将信件匆匆收入储物袋,面色凝重地往那边走。
因为嘈杂的声响里,夹杂了尸鬼嚎叫、挠门的声音,还不止一只。
可能有人,被困在那边了。
-
潮湿、腐烂、腥臭……
但这里原本是一处厨房。
盆里的水撒了一地,地上的血迹不仅没被冲散,反而浸入土里变成软烂的血泥,一脚踩下去,黏糊糊湿哒哒,在鞋面裤腿上留下难以清洗的印记。
可缩在墙角的葛齐已经顾不上这令人不适的环境了。
他绝望的看着被一群尸鬼撞得哐哐作响的门,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可能下一秒就会被完全破开。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目视两人渐行渐远,葛齐原本是打算安安稳稳待在马车里的。
但没坐多久,他就听到老宅那边传来古怪的声响,此起彼伏,类似被割喉声带受损后惨叫般的枯朽嘶哑。也有点不一样,因为应该没有人那样了还能吼出这么大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
那声音好像在向他靠近。
葛齐挪到马车门帘边,掀起一点缝隙往外看。
老宅大门在剧烈摇晃。
他心里一沉。
会是尸鬼吗?
要是里边真的都是的尸鬼,就凭他,凭这布制的门帘,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好像在印证他的猜想,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门栓断裂声,门后的尸鬼出来了。它们挥舞着黑漆漆的手臂,嚎叫声也一下子更清晰了,他甚至能看到它们嘴里残留的肉沫、爪子上的血迹……
而且……
其中有些面孔有点熟悉——
是他认识的亲戚。
这个念头让他一下子如坠冰窟。
也许只有不幸发生在身边,发生在熟悉的人身上,恐惧之外的同理心才会这般刺痛。
可他现在,除了逃跑,什么也做不了。
来不及多想,葛齐先是跳下马车,扬一鞭让马嘶鸣吸引尸鬼的注意力,自己则转身往老宅侧边跑。他记得那里,好像有一道小门。
其实他一开始是打算驾车逃生的,可拉了几次缰绳,马不是丝毫不动,就只是浅挪一两步,他都要怀疑这是尸鬼的卧底了。
等他发现原来是尸鬼对马完全不感兴趣,只想着抓他的时候——
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