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皇后叫了一声，眼神悲戚。
“娘娘来了，也多少年没出宫了。”陈氏看着她笑道。
皇后点头，确实，上一次出宫，还是王稚没出嫁之前。
屋子里只留下了老夫人，皇帝皇后还有王允。
薛平贵是真切难过：“岳母大人……当年初见，雍容华贵，却又可亲。如今一转眼过了这么多年了。”
陈老夫人也想起当年：“当年啊，唉，我只看着陛下年轻生的也好看极了。只是……”
当初，王家当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这没什么不对的。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比起王允的疾言厉色，陈老夫人从来都温和。
成婚后，她更是几番瞒着家里接济，对他薛平贵是真的挺好的。
要不是有后来的事，说不定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生疏。
“如今三娘都一把年纪了，我也要走了，娇娘又成了你的儿媳妇。真是快啊。”
“岳母放心，有我，三娘和娇娘都有我照看。”薛平贵叹口气：“我便也不承诺些别的什么了。”
陈老夫人已经很欣慰了。
外头，王稚站在远处屋檐下，薛绍冲走到她跟前拉住她一只手，不说你别难过，也不说你别哭。
王稚回头看他：“祖母是个很睿智的人，这些年，她为我们不知道操了多少心。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过得好就是什么都做了。”薛绍冲看她。
王稚点点头，不再说话。
皇帝来，只是看看。不管那些帝王与臣子之间的事情，也不管那些王氏和薛氏的事情，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
他半生颠沛，遇到王宝钏之前都没有亲人。
虽说王允不接受他，陈老夫人却给过他最初的一些温暖。那是纯粹的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哪怕不多，那也是有。
去了西凉后，老王的王后早已过世。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女性长辈的关怀和情谊。
薛平贵幼年就被家里丢出来，从小是跟着破庙里的瞎子磕磕绊绊长到了五六岁。
瞎子去要饭，就再也没回来。
从那时候起，他就这么在这个人世间孤独又艰难的成长。
生命中唯一一个类似于母亲的角色就只有陈老夫人。
但是生命中父亲那个角色，他认可的是老西凉王。
当年老西凉王过世，他也真情实感的伤心，更是披麻戴孝为他尽了身后事。
如今，陈氏即将离世，他不可能做到披麻戴孝了。所以他来了，来看看，来告别。
陛下看完了老夫人就在前厅等候。
皇后与陈老夫人单独说话。
此时的陈老夫人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别哭，人总有这一天。我八十多了，也不可怜。只是我的儿啊，舍不得你。”
“娘！”皇后扑到她怀里哭。
皇后有太多无法说出口的心绪。
她从小被宠爱长大，却也最叛逆。惹的爹娘伤心。如今高高在上，也不得在父母面前尽孝。
多伤心啊。
“不哭了，娘走了，你还有娇娘。有什么话就跟娇娘说。她疼你，比疼她亲娘还疼。还好还有娇娘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家里的事，我都安顿好了。你也不必忧心。我的儿，你命苦，娘只盼着你晚年能享福，舒心几年。”陈氏拉着皇后的手。
皇后只是点头，什么都说不出。
她一向不爱哭，可如今却是哭的停不下来。
回宫的路上，她独自坐在马车上闭着眼，心里想到的全是小时候。
那时候虽然外头不安稳，军阀混战，盗贼横行，朝堂混乱，皇帝昏庸。
父亲位居一品，忙碌非常。
家中无子，只有姐妹三人。大姐二姐还没出嫁，她们三人都是王家掌珠。
那时候多好，每天无忧无虑，只想着怎么玩闹。
那时候何曾想过以后。
只是一转眼，物是人非，就过了这么多年。
娇娘还小的时候，皇后看着她，总是想起当年的自己。
所以她纵容，她宠溺，由着娇娘自由自在的长大，看着她在大明宫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就像是看着自己。
但是她明白，娇娘比自己厉害。
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可真混账啊。
不管家里人如何不舍，该逝去的人总归是拦不住的。
三月十九这一天天刚亮，东宫里王稚被叫醒。
她睁眼就心里有数，换上一身素衣去了王家。
老夫人已经在昨夜过世。
可惜她不能久留，她是储妃，事事皆有规矩，由不得她随心所欲。、
看过了祖母，就要先回去。
后头的一切，都有规矩，王稚只需要跟着规矩来就是。
陈氏过世，皇后也病倒了。王允看着还好，只是家里人无比的担心他。
停灵七日，老夫人的灵柩按照国夫人的待遇送出城，埋进了王氏祖坟。
一个鲜活的人，不过几个月，就成了地下一具尸骨。
王稚后来就没怎么哭，只是沉默的更多。
薛绍冲几乎每天都在她这里陪伴，不上朝不做正事的时候，都在辰宿殿。
他感觉到了娇娘需要他。
她不太想说话，但是会主动来抱自己。
自己陪着她的时候，她会吃的多一点。
但他从来不劝她别伤心，不劝她要多吃饭。
他没有体会过至亲过世的伤痛，但是想来那是极痛，一个在痛苦中的人，一定也不爱听那些无用的劝解。一个痛苦中的人，也不该要求她马上就振作起来。她有权利伤心颓废一些时候。至少在他这里，娇娘有这个权力。
不如多陪伴她，叫她无论如何都明白，你就在这里。
不过王稚自己却不能给自己这个权力，因为皇后还在生病，她不得不陪伴着皇后。
终于等她们伤痛渐渐平复的时候，这一年的牡丹都谢了。
大明宫一如既往，所有人的日子还是要往前走。
外头的传言依旧不断，而太子的人抓住了一个人。
正是当年跑了的游荆，他真名李重明。
而且这一次抓住的不光是他，还有他的哥哥以及一杆下属。
他们声称是前朝后裔，在江南活动，试图颠覆大安，恢复前朝。
不过不管是真还是假，都只能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