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开了灯，氛围略显沉默。
程朗走到沙发旁坐下，往旁边挪了挪，这是锦辰惯常的位置，每次看电视打游戏，或者只是单纯想挨着他时，都会窝在这里。
锦辰却只停在沙发旁，看了眼，随即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
程朗伸直了腿，原本预备着要搂住身边人的手臂停顿，僵硬收了回来，无处安放，只能抓起抱枕抱在怀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小辰，”程朗打破安静，想扯出安抚的笑容，却也实在笑不出来，只好重新垂下眼，盯着怀里抱枕的纹路，继续道，“我没有怪你。”
不怪他把这份心意如此突然的袒露。
“你亲我……”他艰难继续，耳根发烫，那几个字像是烫嘴，说得含糊又迟缓，“也……”
“也没有关系，对吗？”锦辰接过他的话，视线一寸寸描摹过程朗紧皱的眉头，躲闪的眼神。
“我以为学长对我是例外，可是没有，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你也不是第一次逃避了。”
程朗想反驳，想说不是逃避，想说我只是还没想清楚，可话到嘴边，却根本无法理直气壮说出口。
锦辰说的没错，那天团建之后，他选择维持现状，保持着谁也没有戳破的状态。
可他看到锦辰眼底的失落，像一场只有彼此知道的潮汐，留下潮湿咸涩，闷痛疯涨。
程朗想要伸出手，抚平他眉眼间的黯然。
可手伸到一半，却又颓然停住。
于心有愧。
他凭什么去安慰，以什么身份，给予不了回应的哥哥，还是享受着亲近却无法给出对等感情的朋友。
“可我不想让你不高兴，”程朗甚至有些恳求，“我们……还可以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予取予求，拥抱，依偎，一切照旧，只要不提喜欢，只要维持名为兄弟的遮羞布。
“即便知道我喜欢你？”锦辰轻轻笑了一声，“我都不知道该说学长是太慷慨，还是太会逃避了。”
他微微偏头，“这么说来，学长给我的答案，还是只想做兄弟，做朋友，对吗？”
程朗想点头，想说是的，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这样不好吗。
“……可以吗？”程朗干涩反问。
只要锦辰说可以，一切就能回到原点，他就不用再面对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抉择。
锦辰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程朗几乎以为他会妥协，会像以往无数次那样，重新靠回他身边，用那种撒娇的语气说，好吧，听学长的。
可他只看见锦辰摇了摇头。
“可是学长，我们现在只能做普通朋友了。”
今天还是逼得太紧了。
果然华钰还是很不靠谱，得给他找点麻烦，大麻烦。
锦辰在心里微微叹息，随即抬起眼，笑里透着疏离温柔，“不如，我们试一试，做回普通朋友，学长觉得呢？”
程朗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有声音在微弱抗议，叫嚣着不是这样的，不要这样。
可他此刻思绪乱如麻，锦辰提出的方案听起来合情合理，似乎……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在混乱和自暴自弃的冲动下，程朗点头，“好。”
锦辰站了起来，“那晚安了，学长。”
“论坛的那些帖子，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删掉的，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次卧门关上，再次隔绝了两个空间。
程朗独自坐在沙发上，茫然低着头，许久才像是回过神来，将抱枕缓缓放到一边。
可怀里空了，心里也好像空了一块。
冷飕飕的风不知从哪里钻进来，吹得他指尖发凉。
没有了什么呢。
他后知后觉地想，哦，是了。
锦辰从前，每晚睡前，都要磨蹭他好一会儿。
有时是困了非要抱着，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有时是像有什么口欲，非要抱着他咬几口，留下湿漉漉的印子。
他甚至有点习惯了，偶尔被咬得太重，遮一下也没关系。
可今晚……好吧，今晚这种情况，确实不合适了。
程朗终于站起身，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做普通朋友也好。
至少，小辰还在身边，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离开。
他自认为理清了这团乱麻，找到了一条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至少可以继续前行的路。
——
就这样，普通朋友的日子，过了好几天。
程朗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新的相处模式。
他照常做毕设，泡图书馆，去健身房。
这天下午，他从健身房回来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
外面又开始下雨，冬日的雨又冷又湿，他想起锦辰怕冷，特意绕去超市买了些新鲜的牛羊肉片和蔬菜，打算晚上煮个热腾腾的火锅，驱驱寒气。
因为锦辰以前的习惯，程朗洗完澡后也没有换上厚睡衣，仗着有暖气，只穿了方便从胸前开扣的薄棉家居服，领口有些低。
他拿起手机，给锦辰发了条消息：小辰，今天什么时候下课？下雨了，我买了菜，晚上煮火锅。
消息发出去，他盯着屏幕，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火锅是他们都很喜欢的，热气腾腾围坐在一起，应该能缓和一下这两天有些僵的气氛。
锦辰的回复很快，今天和同学出去聚餐，谢谢学长，不用等我。
程朗盯着那行字，愣了愣。
他怎么不知道锦辰有可以一起出去聚餐的，关系这么近的同学了？
锦辰不是说和班里的同学都不怎么熟悉，没什么朋友吗？
啊，也是。这个学期快过完，锦辰那样的人，哪怕性子冷些，也总会有人愿意靠近，怎么可能真的没有朋友。
说不清的滋味漫上心头。
程朗只能回复：好，那什么时候回来。
锦辰：别担心，学长，今天会晚一点。
程朗把买回来的火锅食材一样样拿出来，分门别类塞进冰箱，也没了胃口，简单煮了寡淡的健身餐，草草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