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娘去扶陈小草，“孩子，有啥话起来说。”
陈小草以为许春娘这是同意了，借着许春娘的力站了起来，“奶奶。”
“你别叫我奶，我跟你娘说几句话。”
陈小草用怀里衣服擦擦眼泪，站到一旁去了，“嗯。”
赵小莲也以为这事儿成了，从地上站起来，装模作样，“婶子，你看这孩子……”
许春娘抬手打断了她，“赵小莲，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啥心思我一清二楚，你们家不想要陈小草，想把你闺女养在我们林家是吧？”
【咋的？听铁牛家那口子话的意思，这赵小莲不要她闺女了？】
【我咋觉得是赵小莲要把闺女给卖了呢？】
【不能吧，大旱那么穷都没卖孩子，现在卖啥呀。】
【大旱那时候你看她家过得穷吗，反倒是现在更穷才对。】
【……】
围观的人没刻意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小莲哭哭啼啼，“婶子，小草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咋舍得不要她呢，主要这孩子一门心思要上您家来，就想跟喜宝在一块，您没看到，孩子天天在家哭的呀，我这当娘的心都碎了。
“我琢磨咱一个村里住着，孩子放谁家不是养呢，要是您家不想养小草，那让喜宝回家住几天也成。”
许春娘冷哼一声，“喜宝天天在家住，回哪个家？”
赵小莲抹抹眼泪儿，“婶子您看，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陈家才是喜宝的本家，我跟二财是喜宝的亲叔亲婶，虽然喜宝记在您家名下，但我们这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
“断不断得了你说的不算，当天里正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喜宝跟你们家没有一丁点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啥算盘，你就是看我们林家日子如今过得还凑合，想尽办法想来分一杯羹，告诉你没门儿。”
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许春娘一点面子没给，直接把赵小莲的心思翻了个底朝天。
被戳破心思的赵小莲心里有些烦闷，对许春娘也不似刚才那么尊敬。
“老太婆，别把人都想那么埋汰，还你知道我打啥算盘，你要是不信就去问小草，你看是她想来你们家的，还是我逼着她来的。”
林家所有人齐齐看向陈小草，陈小草被吓得说起话来都支支吾吾的。
“我……是我想来的。”
林子墨突然走近，“小草，你知不知道撒谎的孩子会怎么样？”
陈小草紧抿着唇，使劲摇头。
林子墨眼神紧盯陈小草，压低嗓音，“听说会肠穿肚烂，疼得满地打滚。”
“啊，疼，好疼啊，疼死我了。”
林子轩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嗷嗷直叫。
林子墨指着弟弟，告诉陈小草，“对，看见没，就是这样。”
陈小草一会儿看看林子墨，一会儿看看林子轩。
听觉和视觉双重打击，陈小草呼吸一紧，“我……是我自己想来的。”
赵小莲松口气，又听闺女接着说道。
“是我娘先说要把我卖了，我说哥哥会生气，娘说她不怕。我说那要卖就把我卖给林家吧，娘说行，然后教我咋说。就，就这样……我们就来了。”
林子轩还在地上叫唤，陈小草感觉自己肚子隐隐开始疼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我没撒谎，我这次真没撒谎。”
林子墨一个眼神，林子轩功成身退。
“嗯，很好，以后也不能撒谎，知道了吗？”
“知，知道，我以后都不撒谎。”
陈小草赶忙点头，都要举起手来发誓了。
赵小莲眼睛瞪着林子墨，都要瞪出个窟窿来。
臭小子，几次三番坏她好事儿，脑瓜子好使不往正地方用。
相比之下，还是她儿子更胜一筹，家禄上了那么多年私塾，肯定比林子墨强多了。
哼，到时候看谁笑到最后。
赵小莲收回眼神，看向许春娘，一脸悲戚，“婶子，实不相瞒，家里现在日子过得苦啊。”
“这恤银啥的没了，地里收成没下来，我跟二财没啥别的收入来源，还要供家禄上私塾，我们这个把月的，都没见过一丁点肉腥了。”
“我这当娘的，不想让小草跟着在家吃苦，可又不想把她送太远。您看看您家这日子，再多一个娃肯定养得起，小草吃得也不多。喜宝您家都养了，也不差小草这一个，姐妹俩在一块也有个伴儿不是。”
许春娘眼瞅着赵小莲的面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下雨。
讲实话，活四十多年，没见过这么精彩的变脸。
别说，还怪好看的。
村里墙头草多得很，被赵小莲这么一说，还真有部分人开始同情起她来了，有几个人开始为她说起话来。
“铁牛家的，这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行一块养了得了。”
“是啊是啊，你看陈小草那小身板，也吃不了多些粮。”
“……”
林铁牛看村里那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忍不了自家老婆子受屈儿，没等许春娘开口，直接站到院子中间，指着那些人鼻子骂。
“咋的？我家银钱大风刮来的啊？今儿陈家往我家送孩子养了，明儿李家又来往我家送孩子还养，我家是慈善堂啊。你们一天嘴叭叭的，心眼长那么好，你们带回家养去呗。”
林铁牛一说话，几个儿子齐齐往他身后一站，个个人高马大。
那阵仗，吓得那些人纷纷躲了起来，闭口不言。
杜兰在心里默默给公爹鼓掌，就那些软脚虾，她也能怼得他们没话说，可她辈分小，不好站出来。
这下公爹站出来骂他们一通，看他们那蔫了巴登的样儿，杜兰心里就觉得敞亮。
不讲理的人就应该劈头盖脸骂一顿。
一顿不行就两顿。
让杜兰更敞亮的还在后头，林铁牛像是骂疯了一样。
数落完那些人，又开始数落赵小莲。
“还有你，成天不是贪小便宜就是卖闺女的，能不能干点啥正经事儿，别给家禄丢脸？”
赵小莲没有公婆公爹伺候，嫁过来之后散漫惯了，才不管啥辈分不辈分的。
“我卖闺女跟你有啥关系，轮得着你来说我？”
林铁牛诧异，“呀哈？你要把闺女卖到我家来，现在说跟我没关系，你脑瓜子是不是被我家灰毛给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