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大军浩荡北上,气势如虹,然而第一次随军出征的林子墨,此时却忧心忡忡。
夜深人静,中军帐灯火通明,帐内简陋的案几上,平铺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
而案几前,林子墨手捧粮草文书,一遍又一遍核算,眉头越皱越紧。
他放下笔,拿着粮草文书和算稿去到主帅帐内,语气凝重,“将军,下官反复核算,发现按目前大军行程与消耗,我军粮草恐有巨大空缺。”
老将军浓眉一挑,“林小参军,你虽在朝中以才智着称,但这大军的粮秣调度,非是舞文弄墨。”
“更何况本将军麾下自有司马官吏负责核算,岂会有误?”
“想必定是林小参军多虑了。”那老将军上下打量林子墨一番,“不如抓紧时间回帐歇息,明日路途艰辛,别哭鼻子才好啊。”
老将军与帐中其他将领不由得哈哈大笑,显然不以为意。
“非是下官危言耸听。”
林子墨并不恼,也未退缩,当即上前两步,将标注明细的算稿拍在案上,“诸位将领请看,此番大军规模非以往可比,加上四大卫以及黑石部落,人数、牲畜远超以往。”
“前往边境道路难行,导致损耗倍增,粮草份额是按旧例核算,未充分考虑此等变量,若不及早应对,恐生大变!”
众将领见少年言之凿凿,纷纷凑近前去看那张算稿,环环相扣的推演令将领们头大,老将军当即不耐道,“来人,吩咐粮秣官即刻重新核查。”
他倒要看看,和乐公主的兄长,被陛下破格选拔的状元参军,究竟是真有经世之才,还是徒有虚名。
帐内一时静默,林子墨静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众将领或坐或立,目光不时掠过那道沉静身影。
约莫一个时辰后,脚步声仓皇而至。
粮秣官几乎是跌进帐内,面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启禀大,大将军,林参军所虑属实,按目前消耗,粮草......仅能维持十五日,无法支撑大军抵达前线。”
“什么?!”
十五日?!
老将军拍案而起,桌子出现细微裂痕。
十五日时间,大军尚在半途,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此等关乎国运的大战,竟在根基之处出现了如此致命的疏漏!
纵是砍了粮秣官的脑袋也不为过!
但眼下不是问责的时候,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老将军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看向林子墨,“小子,你既看出问题,可有什么良策?”
林子墨默然取出他提前绘制好的路线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州郡粮仓位置、水路\/陆路转运节点等等。
众将领不禁瞪大眸子,这小子竟提前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将军们请看,按旧例,从江南调粮大概要一个半月的时间,但若启用幽州备粮仓,走下官标记的这条小路。”
林子墨指尖在路线图上轻轻滑动,“可缩短一个半月的时间。”
“同时,下令沿途各郡县,以官价就地征购。在此期间,令后方加快漕运,调整路线。如此,粮草危机可解。”
粮秣官在一旁拍手打掌,“甚好,此计甚好啊!”
老将军闻言,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凝神片刻,果断下令,“按林参军说得去办!”
“若此次再有疏漏,你项上人头难保!”
“是!下官谢过将军,谢过林参军!”
粮秣官领命,连滚带爬退下去处理此事。
“好小子,先前是老夫眼拙,老夫跟你道歉!”
老将军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掌重重拍在林子墨肩上。
这一下力道十足,林子墨不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哎呦,没收住力,没收住力。”老将军忙伸手扶住,讪讪一笑。
林子墨摇摇头,刚想说‘无事’,其他将领们已至近前将他围住。
“林参军,方才多有得罪。”
“是啊,没想到状元郎不止会做文章,算学竟也如此了得!”
“......”
林子墨对众将领拱了拱手,“诸位将领言重,下官不过是尽份内之责。”
“军中之事无大小,林参军不要谦虚,日后这军帐之中,林参军尽管畅所欲言。”
帐内气氛一片融洽,时不时爆发阵阵爽朗大笑。
帐外,几道鬼鬼祟祟身影相互看了看,“还用咱进去吗?”
“散了散了吧,我就说大哥既然敢开口,定有万全把握,妹妹这是关心则乱。”林子瑞微微有点吃味说道。
喜宝跺了跺脚,“怎么是我,明明是二哥。”
“什么呀,分明是逸安哥......呜呜呜~”
林子轩被陆逸安捂住嘴巴,陆逸安一本正经冲几人噤声,“军营重地,莫要喧哗。”
林子轩不禁冲陆逸安翻了个白眼。
装。
可劲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