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妍儿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她有些不太理解陆冥的意思？不晓得是出现了幻觉，还是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居然觉得他说这话，是将自己和晚晚摆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但，这如何可能？
一个是定下婚约努力倒追的未婚妻，一个是自年少时便珍藏在心里的白月光。
孰重孰轻，她还能不清楚么？
脑中的理智虽如此提醒着自己，然心里却下意识地往一些好的方面猜想，她抿了抿唇，神色未明：“冥哥哥，我不是她。”
她不是晚晚！
她拥有着以前的晚晚所不曾拥有的家世，却也从未得到过陆冥的喜欢。
两人看似一样，实则截然不同，如何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金妍儿苦涩重复：“我不是她……”
陆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伤到了本就濒临崩溃的妍儿，他眸中溢出温暖的星河，语气越发柔缓：“你当然不是她！”大约是为了让她定下来，十分肯定道，“我也从未在你身上寻找过她的影子。”
对于晚晚，陆冥一直处于爱悔交织的情绪当中。
当时无能的自己，要在摇摇欲坠的陆家，和无辜可怜的晚晚之间做选择。
无论选谁，他都会后悔！
权衡之下，他终于选择放弃了晚晚，还奢求着她能理解自己，甚至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晚晚离开京城这个大漩涡，自己撑住陆家后，便能再度接她回来。
等到晚晚离世的消息传来，陆冥总算清楚，自己的那些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怅然道：“晚晚的心不在我身上，反倒是我默默喜欢了她那么多年。然而在最应该保护她的时候，我选择了放手。其后多年的夜不能寐，皆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罢了！妍儿，说句很残忍的心里话，这些年以来我常常反问自己，若时光流转回到三年前，回到被迫选择的那一天，我究竟会再次选择陆家，还是坚定不移地护住晚晚？”
金妍儿从未与他交心谈论三年前的事情，此刻陆冥愿意开口，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动静太大，影响到了他的思路。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冥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可笑的是，无论我再怎么喜欢她，无论我复盘多少次……我最后的选择，竟全是陆家！没有一次选择了晚晚。
在我心里，唯有撑住陆家，才能有后续的事情。所以我遗憾惋惜的事情，是晚晚过早离开，还未等到我能强大陆家的时候，她便悄然走了……离开京城，传来死讯，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脱离了我的掌控范围之外。”
听到这里，金妍儿有些若有所思地垂下睫，仿佛在考虑着什么。
陆冥深吸一口气，继而从嗓子眼里，响起了一声低沉沙哑的轻笑声：“呵……”极为冷冽的笑意，带着对自己无情之举的嘲讽，“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陆家不负她？我在做选择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会永远失去另一个的准备！是我太贪心，以为对她造成伤害以后，能通过未来的好所弥补。
实际上，她真的需要么？答案是否定的！在她死讯传来的那天，我总算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她。其后带着无比的悔恨与自责，过了这么多年，都是在自我感动罢了。
前不久，陆芯染直言不讳地说出我的行径、简直比驱逐晚晚离开陆家的人还要可恶。她说的是实话，我却听不进去，甚至起了想要杀她的心思！晚晚出事与她脱不开干系，然……陆家的每一个人都牵涉在其中，我又能单独地去责怪谁呢？”
他低垂的双眸里，仿佛有一只困兽咆哮着要冲开牢笼，一种被拼命压制的悔意，即便忍了又忍，最后竟还是汹涌地冲出，将陆冥整个人席卷包裹，瞧起来有些森然之意。
“晚晚醒后，我见过她一次……她待我极其冷漠，宛若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那会儿我终于醒悟，不是做错了事情，就一定有道歉的机会；不是伤害了对方以后，就能靠弥补来修补双方关系。”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似乎有种释然之感从他身体里挣脱而出。
“我已经永远失去她了，不管再怎么做，再如何努力，她都不会回头瞧我一眼。”陆冥失神地笑笑，“很明显的一个道理，我却花了那么多年才想明白，还因此耽误了你，实在罪该万死……”
金妍儿听的很不是滋味：“别这样说……我……我是自愿的。”
陆冥收回对晚晚的追忆，坦然道：“若我心里还有晚晚，在爷爷说出允许我重新追她的时候，我肯定毫不在意与金家的联姻，直接与你断个干净。但我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在权衡利弊，也不是要在你俩之间审时度势游走挑选……”
他伸出手，温厚的掌心，轻轻贴着金妍儿的小脸：“我想明白了，对她，我只有无尽的后悔与自责。但对你……这么多年下来，也未必只有责任而已。”
短短的一行话，说的金妍儿鼻子一酸，双眸顿时被雾笼罩，仿佛顷刻之间便要凝集成泪，顺着尚未擦拭干净的痕迹落下。
陆冥认真道：“妍儿，你说的不错，今天我请你来这里，的确是想与你退婚。”
一句话，让金妍儿直接被抽空了灵魂般，呆滞地立在了原地，如同毫无生机的木偶。
原来……
还是等到了这一刻么？
她感觉空气里像是被卷入了辣椒粉一样，呛得她连呼吸都快停止了。金妍儿咳嗽了一声，想要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但随即而来的，却是完全不受控制的，颤抖到厉害的身体！表情更是脆弱的一碰即碎。
陆冥放低了语气：“想要退婚，不是因为晚晚，而是因为陆家。”
陆家？
金妍儿的耳朵捕捉到关键词，才稍微恢复了点理智，勉力支撑下，声音仍是有些发抖：“陆家怎么了……”
语气几乎快要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