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顺力人牙儿
陈冉起来的时候，天刚亮。第一批上山下河干活的人都等着领队过来训话。
密骑营的主事官昨晚翻了张活游的为官经历，说他现在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他如果要靠实力去当好工部这个官儿的话，说不定已经混到五品官了，要是他愿意上下打点的话，说不定从四品都有可能的。
可他不的，往年，是三四年升半品，看得出他很努力往上爬。但最近五年来，没升过，当然也没降过。但是对照户部发的俸禄却越来越少。应该是有上官卡住他了。
他昨天就带着婆娘一儿一女搬过来这边，问密骑营主事讨了个小帐篷住了。说是又被上官骂了，反复找借口骂他，例如早前在皇上面前竟然不帮工部讲好话，反而痛踩工部！手指拗出不拗入！他反驳几句自己没做错！就上官就骂他滚蛋了。他就不回工部了，还混在流民群里成流民头头了。
“好家伙！好好的官不当！硬是把自己混成流民头子！”陈冉看着他婆娘也带着两小孩跟着要下河摸鱼，就劝：“嫂子，让孩子也去入读吧，学点基础，以后有好的书院私塾招去入读了，也容易学得上。”
张夫人赶紧过来见了礼，然后问：“可你们不是只招流民孩子吗？”
“这里我说了算，等下你带孩子过去教室那边。”
“那，要交多少费用的？那个不争气的，人家当官越当越大，他就越做越小！他的俸禄都偷偷拿去换粮救济流民了。现在还把家里人都弄成流民了……”张夫人越说越气，开始带点低泣了。
“哎，嫂子，莫这样，大哥现在不好好的嘛，大哥他在这里，可是一把好手，就他这两日捞的鱼，都够这帮流民吃了。他下午又是带人上山的，又捡了不少山货…拉入城里卖了，换回来鸡鸭鹅猪羊这些，都替我省了不少买粮钱呢！”
“哎，那倒是，那些流民终究是个苦命人，唉，我不是怨他！就是发发牢骚。”
“嫂子，没说的，要是以后工部不管大哥了，我让他留在我们密骑营这里，我们开的俸禄粮饷那些，比工部高的！嫂子你就放心！咱密骑营不会忘记咱大哥的！”
“真的啊！那多谢大统领了！”
“去吧，等下带孩子过去入读。等下那几个死老头，嗯，就是先生会接待你们的。”
“多谢多谢！昨晚那不争气的回帐篷跟我说了，我还想着你们收不收我孩子呢。”
“既然都是住这边的人，是个孩子就收。”几个老头一大早的，不知道钻哪里去晨运回来了，听到还有孩子未能来书院入读，当然就收了咯。
陈冉指着那几个老头说：“好好教！不然扣你们俸禄！”
“哈哈哈，有趣！”
“我教了这么多年学，从来没想过还有人敢这么猖狂扣我俸禄的，哈哈哈！”
“哎！现在你们就见到了！眼前便有一个了！”陈冉配合地打了个哈欠。起早了。
尹浩然拉了张活游一边去聊了会，然后又交代了一个最早跟他跑山的军伍，“安全安全！别出岔子了”。就让他和张活游各自带队干活去了。
尹浩然走到陈冉旁边：“少爷，可以了。”
陈冉昨晚决定好了：
找人，找人，找人，来上工，搞好咱北郊市集。
搞事，搞事，搞事，挑事端，干掉顺京人牙儿。
几人上了永林不知哪里弄来的破烂马车：“走！出发！干掉人牙儿！”
…
他们去了京兆府，去了户部，又去了密骑营总部。
巳时，顺京城内匆匆忙忙的行人觉得好奇怪啊，怎么多了那么多密骑营探马军伍和京兆府的捕快衙差巡街的。反正就是隔一两个街口，必定会见到一个小队在巡游。
不过那些官差就是不停地巡游，也没影响民众，大家也就没再留意了。
西城市集附近的顺力人牙儿的伙计刚送走几个来放活的东家，外面便来了群人，每人都带着些干苦力的工具，一看就是卖力气的死穷鬼。
“各位大哥，可有什么帮到你们？”小伙计露出代表真诚为您服务的八颗牙齿上前招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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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大哥，一个一个来，别急！别位大哥说了算，您来说说。咱们顺力人牙儿，出了名的顺利帮上工，上好工，挣好钱的！”小伙计见多识广，知道这个时候要找他们的头头说话。
“嘿，找你这说了算的人出来说话！”说话的是粗壮汉子，脸上额头和两边上有道小疤痕的，看着便是恶人！他穿着粗布衣物，上衣是短小的褂子，隐约间见到腰旁还有道长长的伤痕！
“对！找算数的人出来！”
“喊掌柜的出来！”
这时铺面的后门有人出来了。
“怎么回事呢？吵吵闹闹的。”一个中年白色绸缎穿着的人走了出来，身上干净利落，头上扎着的是儒生方巾，就是脸色有点阴沉，有点虚浮，有点憔悴。
那小伙计赶紧过去：“掌柜的，那伙人不知道什么事，一来就吵吵闹闹的。”
粗壮汉子一拍人牙儿店铺的接待桌子：“嘿！你就是算数的人吧！我老乡十几人，找了你们人牙儿去上工了，都忙乎半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一个铜板！这是怎么回事！”
那掌柜的稍稍惊讶了一下：“老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带人上工，最晚都是十天结算一次的呀。按理不会超过半个月不结账的啊。”
粗壮汉子身后又站出来一个稍微年轻的汉子，囔囔地叫着：“嘿！当初你们说就说得好好的！说得花船姑娘都亲自下船来迎接呢！现在呢！老子半个月没领过工钱了！你们居然哄骗我们这些苦哈哈！！”
那个小伙计问：“那，当初是谁带你们去上工的？或者是给哪个东家上工的？”
又一个壮汉站过来大吼：“怎么！你意思是说我们骗你了哦？？”
掌柜的赶紧挥手让小伙计回去。小伙子刚想退回后堂时候，掌柜的又暗中拦住他，手指还向着南边指了一下。
小伙计挺精灵的，绕过掌柜的，迅速从前门溜了出去。
有个壮汉想追出去，前面第一那个粗壮拦住了他，摇摇头，让他不用出去。
掌柜的让各位先坐下，消消气，然后他问：“这位怎么称呼？”
“俺叫老四。”
掌柜的低声劝道：“四哥！咱这么说，你们来讨工钱，不是不行，我们也是打开门跑活的，大家都是互相成就的。对吧。咱起码有个商量，有个沟通，你起码要得让我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上的工，去哪里上的工，是谁带你们过去的，这三个，你起码得让我知道其中一个，我才能弄清楚事情是怎么样的嘛。你说，是这个理吧？”
老四说：“就是半个月前了，还没下大雨早两天，我们来这里寻工，当时你们的人和我们约会的，每人每天每工七十文工钱的。说好了十日一结算！现在就这样子了！”
掌柜的问：“你们记得是谁带你们去上工的吗？”
“叫什么苟富贵的，挺精灵的一个小伙子。”
“苟富贵？这不是我刚才那小伙计吗？”
“是吗？但他为何不认我们了！”
掌柜的有点狐疑了，因为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先收了东家的钱，然后约好什么时候，带多少人去帮干活的。也就是说，老四这帮人，如果是真的有去了上工了的，那么，他们是已经收到了东家预付的工钱了的。可是，现在苟富贵离开了，而且刚才好像，他也是不愿怎么搭理这帮人。可是这帮人又说得似模似样的。
掌柜的试探着说：“那，你们记得去了哪个东家上的工吧？”
“好像叫什么大官的！品级好高的！”
“尹！俺老四还以为是挖竹笋的笋！怎么那个还有姓这个玩意儿的！家里的竹笋都被夺光了！哈哈”
“对对对！叫尹高官的！好大的官，吓死个人！”
掌柜的没吭声，走回柜台翻查东家记录本。终于，在半个月前真的看到有一条记录：东家，西城尹宅，（礼部郎中），十五至二十日工期，十五人，日结，九十文每工。预收三十贯。备注还写着：新任外调官，客人信用评分甲等。
掌柜的再翻带人上工记录，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关于带人去尹府上工的记录。
掌柜的不动声色，想继续等苟富贵回来再说。
可是他愿等，老四他们把那壶茶渣水都喝光了，又开始嚷嚷：“怎么，掌柜的，还是查不到吗？”
“对啊！这么久都还没看到？莫不是看不懂吧。要不要我侄儿过来帮你查？他可念过两年书的！”
掌柜的隔着柜台看着这十几个人要闹上了的架势，心里想想，还是忍一下：“各位稍安勿躁，我看了东家记录，的确是有这一回事的。因为不是我经手……”
“有记录那不就得了吗？白纸黑字的，记录本也在你们手里，我都信你们！你不信我们这些卖力气的苦哈哈？？没这个道理吧，阿游仔你说是不是？”
“就是啊！有记录，把钱结了不就得了？”
掌柜的赶紧说：“不是不结，就是等一下带……”
这时候外面又来一个人吵闹着，“人呢人呢？给本官一个说法！”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穿官袍的人进来了。
掌柜的一看是官袍，赶紧出了柜台，上前招呼。“大人，请，里边请！”掌柜的想招呼那人进店铺后面谈。
“本官来是要个说法！说好的幸福感呢！说好的满意度呢！你现在就给我个说法！”那人一进来，就拍着桌子大声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