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那数千名溃散的敌军宛如待宰羔羊一般,被明军前后夹击。
而蓝守义、蓝守忠率领的两股大军亦如钢铁洪流一般,喊杀声震天撼地,朝着那些敌军倾注而去。
此刻两方军阵冲锋甚猛,断然没有半点新兵怯战的意思。
在先锋营将士的感染之下,当真有精兵强将的影子。
半个时辰后。
战斗告终,全歼敌军。
“义父呢?”
听到蓝守义这话,蓝守忠这才左右环顾,寻找蓝玉的身影。
也就在他们愣神之际,蓝玉领着一队人马,将方才的缴获尽数带了回来。
“义父!”
蓝守义二人迅速迎了上去。
见蓝玉将吐蕃兵卒的盔甲都带了过来,蓝守义眼眸微转,赶忙问道:“义父是打算让我等换上敌军军服,埋伏在两侧等到敌人大军在城下扎营时,趁机冲锋?”
“此事以后再议。”
蓝玉不置可否,冲二人下令道:“敌人大军还未动身,带领将士仔细打扫战场。”
语罢。
蓝玉率先带队返回城中。
此战杀敌近两万,绝对算的上是大胜。
可偏是如此,当下的蓝玉却依旧满脸严肃,端坐在帅案之前。
一个时辰后,蓝守义、蓝守忠二人也带兵返回城中。
还未曾走进屋内,便听到二人语调轻松,一路说笑。
当看到蓝玉正坐于案前,满脸凝重。
二人赶忙收起笑容,很是小心的凑到跟前。
“义父,此次歼灭敌军近两万,为何义父依旧闷闷不乐?”
“据那吐蕃国主所言,天山唯有十万兵卒,今歼敌两万便只剩八万人。”
“有几次伏击,我军便能将这十万兵卒尽数剿灭!”
听到这话,蓝玉眸光如刀,狠狠瞪向开口的蓝守忠。
“敌军将领都是蠢猪,敌军将士也都是猪狗!”
“一次伏击能成,两次伏击能成。”
“难不成敌军不作任何防备,就乖乖的将麾下将士送到你跟前,供你屠杀?”
被蓝玉这么一斥,蓝守忠也知自己失言,此时耷拉着脑袋不敢多言。
而同时,一旁的蓝守义也跟着出声道。
“义父,兄长所言虽是不妥,可我军凭借城池,应当不惧敌军。”
“池大人现已清点好粮草,孩儿去看了,那些粮草足够我军半年之用。”
“这吐蕃王城城墙坚固,坚守到我朝大军赶来,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明白二人是想为自己分忧。
蓝玉浅浅叹了口气,便也收起脸上严肃,温声说道:“为父担心的不是能不能守住这吐蕃王都,为父在意的是,乃是守城期间要死多少将士,还有吐蕃的百姓。”
“方才一战你们也亲自与敌军交手,那伙敌军什么水平,想必你二人也是清楚。”
“可先前于殿上,吐蕃国主分明说天山的吐蕃军队乃是其国精锐!”
“这......”
闻听此言,蓝守义、蓝守忠也不禁面露疑惑,相互对视。
与敌军交手下来,方才那伙敌军着实算不上精锐,甚至连寻常将士都不如。
反而给他们的感觉,就好像是临时拉过来被换上军装的百姓一般。
“义父,会不会是吐蕃军武实力本就不堪,方才与我军交战的敌军虽算不上精锐,却也是他们吐蕃寻常的将士?”
“应该不会。”
蓝玉微微凝眉,简短思索后道:“清理缴获之时,我查看了那些敌人将士的尸体,发现这些人手臂粗壮可身上却少有刀剑伤痕,但后背上却多有鞭笞伤痕。”
“而且方才咱军中的新兵和吐蕃兵卒交手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
“虽说我军士气高涨,可面对头次参加战阵的新兵,但凡训练有素的军队绝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听蓝玉说完,蓝守忠虽觉棘手,可却也没有多想。
而一旁的蓝守义此刻却格外慎重了起来。
“义父是说,敌营之中也有军武好手?”
“想必是了。”
“而且敌军精锐恐怕都还没有出动!”
语罢,蓝玉不再多言,转而看向蓝守义、蓝守忠二人正色说道:“此事只与我先锋营将士简单言说,吩咐弟兄们莫要轻敌。”
“对于那些新兵,当隐瞒下来。”
“是!”
“还有!”
“增派斥候出城打探敌军动向,带人巩固城防,断不可轻敌。”
蓝玉说完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倘若敌营军中仍有能战之人,天山军团皆是精锐,那仅凭城中现有守军断然不能坚守。”
“当务之急还是要召集城中百姓,一同守城。”
见蓝玉说完便大步走出房门,走下城楼。
二人知道,自家义父这是又返回城中召集百姓去了。
只不过此刻的蓝守忠却是满脸疑惑。
“守义,你和义父怎的就能判断敌营有善战之将,而且看义父的样子,好似对此次守城没有半点信心。”
“哥啊,将民夫扮成兵卒以试探我军,想出这个法子的,能是凡人吗?”
蓝守义表情凝重,沉声说道:“我朝军武强盛,我军将士悍勇,诸国皆知。”
“可蓝诚大哥说过,我朝军队在他国眼中,就如同绝不会吃亏而且要战至力竭的群狼。”
“那吐蕃统帅将民夫扮成百姓试探我军,想来是料定我军会趁其赶路之时,带兵突袭。”
“能保全精锐,对数万民夫性命置之不理。”
“如此心狠手辣的敌将,难道不该我军警惕?”
“是.....的确应该警惕.....”
“而且!”蓝守义脸上多了几分凝重,继而说道:“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就拿我先锋营来说,义父作战勇猛,最好行险。所以我先锋营里的将士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全不在乎敌我差距,只知奋勇冲锋。”
“而此时吐蕃敌将目光长远,心狠手辣,其麾下将士想必也都是血性之徒。”
“敌军十万精锐攻打城池,而我军守城人数还不过万,其中一大部分还都是些新兵。”
“如此说来,想要固收此城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这....这.....”
听到这番话,蓝守忠彻底明白了过来。
“那义父应该带领我等朝察汗河赶去,应当尽早与大军会合才是啊.....”
“怎能如此!”
还不等蓝守忠说完,蓝守义眸光一凝,立时高声说道:“倘若我军撤出此城,将来再想克城便是难如登天。”
“历来攻打坚城,攻城人数必多于敌人三倍方有可能克城。”
“多出五倍才有必胜把握。”
“倘若放敌军十万精锐进城,十万敌军固守坚城。”
“我军想要攻下,又该出动多少人马?”
“此次征讨西南,我军拢共不到二十万人。”
“退一步讲,即便攻下此城,双方鏖战过后,这王都便也不剩下什么了。”
正如蓝守义所言,先锋营乃是明军精锐,而对面的天山军团那是吐蕃精锐。
倘若两方精锐硬碰硬,到最后伤亡惨重不说,城中房屋、百姓、粮草恐怕都要损耗殆尽。
此次大明兴兵乃是为推行改土归流,将吐蕃作为行省并入大明。
若是得一座断壁残垣的破败城池,不说此战无功,难有缴获。单是后续抚慰便要花上数年的功夫。
所以现下他们也只有守城,尽可能等到谢成率领大军赶来这一条路。
“而且义父怕是心存必死之志!”
“啊?”
蓝守忠闻言大惊,他本想说些什么,可思量过后终究没法开口。
是啊!
莫说他们义父,就算先锋营任何一个将士,那都不是见势不对便扭头撤退的主儿。
固守此城既是必须,那他们自然也是誓死驻守此城。
眼下蓝玉心怀死志,可真要说的话,军中任何一个将士也都是如此!
另一边。
王都西五十里。
吐蕃天山军团据河扎营,甚是齐整。
扎布、卜尔屎带着一众残兵越过河水,刚走入大营。
一位身披喇嘛袈裟,手中捻着每颗都有拳头大小佛珠的中年人,笑盈盈的朝二人走来。
“此战如何了?”
“父王!您交给孩儿的兵卒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路上遭遇敌袭,无论孩儿如何下令,这些杂碎都只顾各自奔逃,压根不听号令!”
卜尔屎一屁股坐在地上,冲着自家老子没好气道。
“若是您看不上孩儿,故意让孩儿送死。”
“还请父王现在拿刀砍下孩儿的脑袋!”
“说什么胡话。”
瞥了眼坐在地上撒泼的卜尔屎,中年将目光看向扎布。
“你们途中遭遇明军突袭?”
“回乘王,确实如此。”
“属下无能,不能将兵卒带回。”
“无妨无妨,明军实力如何?”
扎布顿了一下,低头回道:“甚是凶悍,先头五千兵卒尽数被歼灭,我与少爷率领的两万将士也死伤大半。”
“逃回来的,就只剩这些人了。”
“凶悍个屁!”坐在地上的卜尔屎没好气道,“倘若麾下将士听本将号令,就那些个明军何足畏惧!”
“若我率领的是白牦军,此刻早就攻破城池,在王都饮酒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卜尔屎转而看向自家老爹。
“父王,我要统领白牦军,将白牦军交我统领!”
“胡说了不是!”乘王厄尔屎笑盈盈道:“白牦军乃是我军精锐,如何能交由你统帅。”
“不过为父听明白了,此战战败,非你之过。”
下一秒。
只见乘王厄尔屎眸光一冷,看了眼同卜尔屎、扎布一同逃回来兵卒。
不用他开口,周围将士立时上前,当场便结果了那些兵卒的性命。
百余人立时倒在血泊之中,可军中却无一人感到诧异,甚至都无人侧目去看,军中兵卒依旧是自己忙自己的事。
而下令斩杀百余人后,厄尔屎蹲下身子,又换上满脸和善的笑容冲自家儿子说道:“好孩子,是父王不对,父王不该把这些残兵败将交给你。”
“以我儿的韬略,倘若将我军将士交予我儿,我儿必能大败明军。”
“那是那是!”
就在卜尔屎松口的一瞬,乘王厄尔屎立时说道:“扎布,传本王令,左营一万将士交由少爷统领。”
“是....”
“不成!”
卜尔屎猛地反应过来,立时撒泼道:“我要统领白牦军,我要报仇!”
“父王不把白牦军交给我统领,不然我就不起来了!”
“这......”
见厄尔屎一时手足无措,似是真打算将白牦军交给卜尔屎统领。
扎布心念微转,赶忙冲卜尔屎拱手道:“少爷,统帅白牦军甚是麻烦,也很是艰苦。”
“白牦军的盔甲不下百余斤重,那些战马也都认主,性烈如火。”
“况且白牦军每日天不亮便要拔营操劳,三个时辰后方才休整。”
“少爷属实不必受这么苦。”
“嗯....”
被这么一说,卜尔屎这才拍拍屁股起身。
“我并非怕苦,只是担心没法统领白牦军。”
“我儿天纵奇才,怎会统帅不得.....”
就在厄尔屎高声吹捧之时,卜尔屎丝毫不给自己老子面子,直接说道:“我虽不要白牦军,但也要挑选两万精锐供我调遣。”
“而且只能生擒明军统帅蓝玉,到时候我要亲手砍了他!”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
见自家老爹同意,卜尔屎抬腿便朝前方走去。
“要不要传医官给你看看,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这就命人把饭菜送到你帐中,断不能饿了肚子......”
没有理会自家老爹在身后的呼喊,卜尔屎一头便扎进了营帐之中。
而等卜尔屎离开,乘王厄尔屎立时收起脸上笑容,冲扎布眼神示意后将他带进了帅帐之中。
“令少爷遇险,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闻言,扎布立时掏出匕首,不由分说便朝自己大腿扎去。
当看到匕首完全扎入扎布的大腿,几乎便要洞穿。
厄尔屎这才继续说道:“并非本王溺爱少爷,只是少爷乃法王转世,饶是王城那国主都要礼敬三分。”
“你我能侍奉法王便已是天大的荣耀,想来你应当没有多少怨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