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柳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诸国将士乃是活该被你安南斩杀,天朝将士也要把你安南将士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敢问柳大人,真到了战场上,你安南将士面对敌军之时,还要勒令敌军不准斩杀你安南兵卒?”
“你.....”
“都是爹生娘养,都是各国军中的好手,并不是独你安南兵卒的性命金贵!”
随着三披王的声音落下,此时的柳自新在众人眼中无非是无理强辩。
就好似在柳自新看来,诸国还是大明的将士都是活该被杀,唯有他安南兵卒的性命最是珍贵。
“柳大人!”
也就在柳自新愣神之时,三披王眼眸一挑,语气中略带戏谑道:“柳大人提议换为实在兵刃,你安南兵卒才有今日被天朝屠杀大半的下场。”
“请问柳大人,此刻有没有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没有!”
柳自新猛地提高音量,怒声反驳。
“方才大明天子已然下令停战,可明军士兵却仍屠杀我朝将士。”
“敢问大皇帝,天朝便是如此恃强凌弱,随意欺辱他国?”
柳自新眸光炽烈,冲着朱标继续嘶吼道:“我安南一朝不远万里赶来天朝参与演武,可三千将士欣喜赶来,眼下却唯有百余人活着离开。”
“敢问大皇帝,外臣该如何向我主交代?”
“不如大皇帝此时下令,将外臣一并斩杀,也省的回朝之后便我主训斥!”
此时柳自新这话显然是说给其他诸国使臣听的。
正如他说的那样。
诸国使臣各自率领一营三千名士兵赶来大明,为的便是能夺得演武魁首,换来朱标同意他们能够出征安南。
可眼下!
朱标没有同意他们征讨安南,而且他们带来的本国将士也在演武场上死伤过半。
回去如何向自家国主交代,此刻也是他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此次演武大皇帝究竟是想要诸国切磋军事,互通有无。”
“还是说故意设法屠杀我等诸国将士,威慑诸国。”
“烦请大皇帝给个说法,否则外臣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好过辜负我主信重,回朝被我主斥责!”
待柳自新声音落下,朱标全不在意般静静注视着他,就好像故意等着他柳自新自戕一般。
见此情形。
柳自新知道方才那番话糊弄糊弄阿答、三披王等人还行,断然不能让朱标入套。
旋即他便加大火力,继续开口。
“巴尔虎虽有错在先,可他终究是我安南大将。”
“而死于他手的不过是天朝寻常士卒。”
“以命相抵本就不必,天朝将士何故以此为由,屠杀我安南将士千余人....”
“等等!”
就在柳自新牢牢抓住自己受害人的形象,打算和其他诸国抱团取暖向朱标施压之时。
却见从一开始就跟看傻子一样静静注视着他的朱标,此刻突然开口道。
“你方才说,被巴尔虎偷袭的那名我朝将士军中地位不及巴尔虎,便不需巴尔虎以命相抵?”
“这....外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朱标眸光一凝,沉声斥道:“演武偷袭,胜之不武。”
“倘若你执意要分个对错,我朝将士被迫反击,斩杀巴尔虎,斩杀你安南将士有何不可?”
“再者!”
“若以军情而论,朕念在你苦苦哀求的份上,下令我朝将士停兵休战。”
“可此时你安南将官偷袭,我朝顺势反击,有何不妥?”
“演武场上,你安南兵卒尚未放下兵刃跪地投降,那便是尤有死斗之心,我朝将士镇杀又有何过错?”
见柳自新表情困窘,半晌都说不出来。
朱标很是无趣的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冯胜朗声令道:“重恤那名阵亡将士,其家小子嗣朝廷恩养。”
“还有!”
“演武场上斩杀安南兵卒的我朝将士,论功行赏!”
“末将代麾下将士,谢陛下天恩。”
随着朱标话音落下,柳自新身躯一震,他竟没想到朱标护犊子到了如此地步。
当着诸国使臣的面直接赏赐方才在演武场上斩杀他安南将士的明军,甚至以战时论功行赏。
说朱标已然将他安南视作仇寇,也不为过。
“大皇帝当真要如此欺辱我朝?”
“我朝大将死于大明,我朝将士前来演武却死伤大半。”
“自然!独我安南一朝大皇帝自然不放在眼里,可天朝如此以权压人,就不怕诸国离心,阳奉阴违?”
生怕朱标出声呵斥,将他打断。
柳自新赶忙上前一步,继续说道:“此次演武大明乃是魁首,可诸国将士不远千里。”
“况且演武途中,包括我安南在内的诸国将士都死伤大半。”
“大皇帝不准备给天下诸国的百姓一个交代?”
“呵~”
听到柳自新这话,一旁的姚广孝心头不免一阵冷哼。
没想到柳自新竟然是这个打算,这家伙竟是要用声名二字拖累朱标。
要知道!
纵然此次演武更换为真刀真枪乃是他柳自新自己找死,率先提出。
即便诸国将士半数死于演武场上,真正的刽子手乃是安南军队。
可莫说是诸国的百姓,纵然是大明的百姓都不可能知道其中内情。
如此一来,此次演武从表面上来看,便是诸国遵照朱标的旨意,跋山涉水赶来大明。
可结果他们带来的将士却大半死在大明。
仅从表面上看,大明朝廷还真就成了威压诸国,蛮横不讲理的大国。
可纵然洞悉柳自新的打算,姚广孝却压根一点都不在乎。
倒不是他在意诸国民心。
相反,姚广孝打心底里认为民心格外重要。
一旦诸国民心相悖,将来大明就算击败诸国,想要教化当地百姓却也要耗费大量精力。
更不需说朱标原本的蓝图便是聚拢诸国民心,兴兵诸国只是辅助。
之所以此时不在乎柳自新的图谋,乃是姚广孝很清楚。
凭柳自新这点微末的道行,在朱标跟前压根就不够看的!
“外臣愿以死求天朝赏赐!”
“唯有天朝重赏诸国,此次演武才是大皇帝仁爱诸国之证!”
“哦?”见柳自新舔着脸竟直接说想要赏赐,朱标一时也来了兴致倒没有立即驳斥他,反而饶有兴致问道:“柳使想要什么赏赐?”
“我安南国力不济,敢请大皇帝赏赐火器、火药、火炮等物!”
随着柳自新声音落下,冯胜等武将直接便笑出了声。
火器从来都是大明不传之秘,更是大明军武远超诸国之依凭。
这柳自新竟敢大言不惭,向朱标索要火器?
和冯胜等武将不同。
此时阿答、三披王等诸国使臣却眼中带着些许期望,默默看向朱标。
纵然他们各国折损的将士要么是死于诸国内斗,要么是死于安南之手,可此次演武毕竟是大明提出来的。
若是朱标真能赏赐安南火器,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也就在众人齐刷刷看向朱标之时,却见朱标轻笑一声,旋即看向柳自新饶有兴致说道。
“火器自然不能赏赐....”
“大皇帝就不怕诸国离心?”
“柳使莫急!”将还准备狂吠的柳自新打断后,朱标冲一旁的蓝玉点头示意。
“火器不妥当,但朕还真要好好赏赐你安南一朝。”
“哦?大皇帝打算赏我朝什么?”
一时间,柳自新不由挺直腰杆,有些得意的抬眸看向朱标。
毕竟赏赐倒是其次,能让大明让步这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事后他便能以此为由,劝说占城、苏门答腊等国,让诸国明白大明并非始终刚强。
诸国合心,同样能让大明剜出一块肉来。
而且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大明对诸国的威慑自然也要大打折扣。
之后若是能给大明制造些麻烦,诸国蜂拥,合兵攻打大明指日可待。
没办法,如今的大明太过强盛。想要看这座高楼崩塌只能徐徐图之。
也就在柳自新心下得意,认定此次出使大明终究是不辱使命之时。
却见王保保带着一人缓步朝众人走了过来。
而看到王保保,蓝玉、冯胜等人都是满脸不解。
三个月前,王保保不是刚前往云南,平定云南梁王之祸吗?
怎的短短三月,他便又折返了回来。
而且!
跟在王保保身后的那人是谁!
“微臣王保保拜见陛下!”
“齐国公请起。”
“臣不辱使命,安定云南之乱,招降故元梁王瓦尔密。”
“今瓦尔密有要事禀告陛下,微臣鲁莽,特将他带来御前。”
见朱标微微颔首,跟在王保保身后的瓦尔密顺势拜道:“降将瓦尔密,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降将兴兵班老一地,罪孽深重,还望大明皇帝陛下严惩!”
“惩治之事姑且放在一边。”
朱标看了眼表情难堪,正欲悄悄离开的柳自新。
“柳使,梁王接下来要禀告的要事,便是朕对你安南的赏赐!”
没有理会脸色骤然铁青的柳自新,朱标看向瓦尔密继续道:“你且说说有何要事,需面呈于朕。”
“回皇帝陛下的话,降将出兵班老一地乃是受安南所使!”
“于班老屠戮佤族百姓的,也为安南之人!”
“嗯?”
此言一出。
从开始只觉朱标拖沓,不愿掺和的老朱,此刻微微挺直了身子。
而且一听说大明的佤族百姓竟是被安南所杀,蓝玉、冯胜、邓愈,甚至就连李景隆这些少年将官此刻都是满脸愤恨,紧紧注视着面前的柳自新。
见此情形,柳自新眼眸一转却猛地笑出了声。
“大皇帝寻来此人,难不成也是见爪哇对我安南兴兵,明军也要插上一手?”
“可天朝如此欺压临边小国,难道就不怕折损上国之名?”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故意扯谎,诬陷你安南?”瓦尔密一个没忍住当即怒声质问。
见他如此,柳自新眼中闪过一抹正中下怀的窃喜,旋即转向朱标当即跪拜道:
“天朝对我等邻国素来以仁相待,污蔑我朝,故此兴兵,实不是天朝所为。”
“外臣方才妄言臆测,还望大皇帝严惩!”
“嗯?”
以为柳自新这是打算认罪,瓦尔密刚准备就此作罢。
可还不等他高兴几秒,却见柳自新猛地转向他,没好气道:“见梁王如此激动,想来是被本使不幸言中。”
“进犯天朝班老地界,屠戮天朝佤族百姓,想来是梁王自己决意。”
“然见天朝大军已至,深知自己不敌,梁王投降之际这才将一切罪责推到我安南头上。”
“不得不说,梁王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什么?”瓦尔密猛地瞪大眼睛,满是诧异的看了过去。
他竟没想到柳自新的脸皮竟能如此之厚,此刻哪怕事情败露还能倒打一耙,说是自己因不敌大明这才出言诬陷。
“怎么?梁王还打算诡辩?”
“既如此,敢问梁王,进犯班老之兵打的谁的旗号?”
“这.....”
“倘若真是我安南将士,你梁王怎会允准我安南将士打着你北元梁王的旗号?”
“还有!天下谁不知道我安南对天朝素来恭敬,但凡有些头脑谁会相信我朝会在爪哇大军兴兵来犯之际,进犯天朝边境?”
“莫说是我朝正遭外敌所扰,纵然我朝无内忧外患也不敢得罪天朝!”
随着柳自新声音落下,此间局面也被他稍稍逆转。
哪怕占城、罗非、苏门答腊等国此刻都想坐实乃是安南袭扰大明,使得大明与安南彻底撕破脸。
可也正如柳自新方才所言,即便没有爪哇犯边,他们安南此时与大明开战也是以卵击石。
基于大明和安南现有的国力而言,众人也更愿意相信是大明找借口要寻安南的麻烦。
而无人相信乃是安南故意作死,袭扰大明边境。
同样!
听到柳自新这番话,瓦尔密表情困窘忙看向一旁的王保保摇头。
就在他下意识否认之时,却见王保保很是平静的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言语。
“不错!”
在瓦尔密有些焦躁,诸国使臣因无法按死安南而面露失望之时。
王保保微微颔首,看向柳自新缓缓说道:“柳使所言,属实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