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心照不宣地快速别过,仿佛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林婉婉一改先前慢悠悠赏景的慵懒派头,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步子迈得飞快,只差没有小跑起来。
其他人为了跟上她的节奏,不得不加快脚步,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平添了几分仓促。
一直走到拐角处,林婉婉猛地扭头,见岑嘉赐一行人早已消失在花木掩映的尽头,这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张开了刚才紧紧抿着的嘴,爆发出一连串压抑已久的惊呼,“卧槽!我嘞个大槽!”内心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从上次岑嘉赐来济生堂“求子”,林婉婉就隐约觉得他的感情状态不大正常。
国子监挨着平康坊,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岑嘉赐竟然搭上了吴华光的线。
现代企业借壳上市,岑嘉赐竟然想“借腹生子”,为自己谋求更高的地位。
林婉婉越想越觉得荒诞,虽然杨守礼早已成家立业,但以时下早婚的习俗,吴华光就算现在怀孕,顶多算个高龄产妇,并非没有生育可能。
到时候,孩子不仅能以长公主之子的尊贵身份长大,还能借着弘农杨氏的姓氏攀附权贵。
可关键是,杨守礼的亲爹,驸马杨开珺还没死呢!
一肚子的伦理八卦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林婉婉恨不得立刻拉着闺蜜们好好吐槽一番,可碍于卢知微这个外人在场,只能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憋得脸颊都有些发红。
祝明月何等敏锐,早已察觉到她的异常,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压低声音提醒道:“你这是见到熟人了?反应这么大。”
林婉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调动起脸上僵硬的肌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含糊其辞地说道:“是啊,是啊!他以前在济生堂买过药,没想到竟是公主府的属官,真是巧得很。”
她这话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不懂行的外人,同为皇室血脉,公主府的属官规格不比王府。
舍人一职连九品都算不上,只是流外官而已,以林婉婉见惯了权贵的阅历,怎么可能会对一介小小舍人如此震惊。
卢知微果然不负她的名字,心明眼亮,将林婉婉的反常与闪烁其词看在眼中,却并未点破。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她本就是临时加入的,没必要深究太多。
白秀然顺势对领路的婢女说道:“离湖不远了,我们自己过去便是,你先回去忙吧!”
卢知微知情识趣,立刻指着前头一丛茂盛的花草,笑着说道:“诸位姐姐,我实在好奇那是什么花,看着格外别致,先走一步去瞧瞧。”
说罢,便带着自己的婢女匆匆离开,刻意走到了三人前头,给她们留出了私下说话的空间。
祝明月这会回忆起来,刚才见到的岑嘉赐确实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待卢知微走远后,她立刻挥退了随行的仆婢,确认周围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是谁?”
林婉婉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偷听,才凑近两人,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是国子监的学生,多半还是长公主的面首。”
这种劲爆的八卦,当然不好当着未婚的卢知微说起,免得污了人家的耳朵。
“啊 ——” 白秀然惊讶地低呼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面首,属实是开了眼界。
随即反应过来,“驸马也在长安。”
甚至此时此刻,就在公主府内。
祝明月见惯了类似的修罗场,不以为意道:“长公主是君,驸马是臣。”
以时下的风俗,岑嘉赐这般,说白了就是兼着管事身份的小妾。
正室看不惯又能怎样,君命难违,只能忍着。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当把一个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他便成了女人。
作为一个已婚妇女,白秀然顺理成章地在某些话题上放开尺度。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岑嘉赐的容貌,忍不住评价道:“模样距离檀郎差得远呢!”
她从前听来的野史逸闻里,能做面首的,哪一个不是貌比潘安、风姿卓绝的美男子。
谁能想到,现实中的行情竟然如此不堪,这还是长公主“严选”出来的人,实在让人失望。
祝明月只能委婉道:“各花入各眼。”
就算在医美、美妆大行其道的现代,真正的帅哥美女依旧是稀缺品。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真能凭借美貌流传于世?
不过祝明月更相信一句话: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一个人的择偶眼光,不论是露水姻缘还是长期配偶,投射的都是他内心深处的状态。
所以别再说什么般配不般配了,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今日公主府内宾至沓来,人多眼杂,显然不是她们窝在角落八卦主人家闺房秘事、探讨长安面首界行情的地方。
三人收敛了心思,不急不缓地向着湖泊的方向走去,沿途遇到不少早就来此消遣的客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回廊下或湖边,谈笑风生。
林婉婉指着湖泊两侧两座高大的水阁,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们看那水阁,居高临下,视野肯定好,要不我们登高望远,去上面坐坐?”
祝明月瞧了一眼水阁的距离,摇了摇头,“算了,不必折腾了,就在湖边的帷帐里坐一坐,吹吹湖风也挺好。”
三人挑了一处空闲的帷帐入座,帷帐是淡青色的,绣着细密的水波纹,风一吹便轻轻晃动,既有私密性又不遮挡视线,正好能静静欣赏湖光水色。
白秀然随口问道:“离园修筑得如何?”
林婉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又几分无奈,“今年先把屋舍的主体结构建起来,至于造景、修池塘那些,就得等明年了,急不来。”
白秀然安慰道:“你们这算快的了。”
林婉婉撇了撇嘴,不屑道:“还不是明月大把的银钱洒下去,工匠们才干劲十足,不然哪能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