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裴南州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皱巴巴的，和他以前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头发也凌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和削瘦的下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胡茬。
视线往下，冉西语还看到他的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根忽明忽暗的香烟。
再往下，还能看到很多烟头。
这是冉西语第一次见到裴南州吸烟，还是吸这么多烟。
这一幕，冉西语的心像是被什么给撞击了一样，很是压抑。
她张了张嘴，然后弱弱地喊了一声：“裴南州……”
听到声音，裴南州后背一僵，他迟疑回头。
冉西语看到他的眼睛猩红一片。
她赶紧快步走过去，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
“你来了？”
被烟雾侵蚀过的嗓子，沙哑无比。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他的情绪。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冉西语看着他的眼睛，皱眉问道。
裴南州的眼神不着痕迹地闪开，然后沉声说：“对不起，你是那么的向往大海，是我太自私，把你给唤回来了。”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他转回身去，不让冉西语看他的狼狈。
他继续沙哑着声音开口：“如果有办法再回去，我不会再阻拦你了。”
他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可以很自私的，能用任何手段去挽留她在这个世界。
但是当他真的做了这件事的时候，他却后悔了。
把她自私地给捆绑在自己的身边，远离她喜欢的大海，远离她的父王母后，他好像……再也做不到了。
看着裴南州的背影，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
冉西语叹了一口气，然后轻松地说：“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照你说的办吧。反正父王已经叮嘱我了，他找到新的办法让我回去了，只要我愿意，很快就能回去了。”
“我回去之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说完之后，冉西语扭身就走。
听到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裴南州拿起手中的香烟，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
但是这一次的香烟的味道，有一点不一样。
这一次的，比较苦。
睫毛轻颤，眼眸里又有一串眼泪滴下来了。
“再见。”
他艰难开口，似失声一样，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两个字。
我自私了这么久，遭遇还是放你走了。
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很快，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
那根香烟终于从裴南州的手指间掉落，他闭上眼睛，好似这样可以把痛苦给压制住。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他身体一僵，他有些慌乱地睁开眼睛，转头，结果就看到冉西语已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正拉着他的手。
“你……”
裴南州那双黑眸里闪现出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冉西语，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冉西语蹭了蹭鼻子，然后怨气满满地开口：“我说走你就让我走，你都不会挽留的吗？”
“你……”裴南州张口，想说些什么。
但是这一次，很显然是冉西语占据主导地位。
她闷声开口：“你们人类世界女孩子不是经常喜欢说反话的吗？你怎么就不怀疑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反话呢？”
说完，她气鼓鼓地咬着牙齿。
那鼓起两腮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像气坏了的仓鼠一样，让人有些好笑，又有些无措。
裴南州眼神一闪，他张口，声音里不禁染上了颤音，他的语气也没有往日里的自信。
“所以，你刚才说的……是反话吗？”
没有人知道他这话到底用多少勇气说出来的。
他真的怕了……
怕听到那个让人不安的答案。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惶恐，冉西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郁闷地开口：“我都当了这么久的人类了，自然是……和人类的女孩子一样了！”
所以，是反话吗？
是反话吗？
她说的是反话吗？
裴南州的眼眸里闪现出几分光彩，虽然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是总归是多了一点希望。
“可是，那个世界是你的家……”
想起了这个，裴南州眼眸里刚升起来的光，突然就黯淡下来了。
“裴南州，我是人鱼，你是猪吗？你就没有想过，我在手术台上流下的那两颗珍珠，其实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吗！”
冉西语松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叉着腰。
她这话，成功让裴南州心头一颤。
他震惊地看着她。
眼泪是她特意流的，就是希望他把她给喊回来吗？
“其实我在临出事之前，就有强烈的预感了，因为我能察觉到我父王在召唤我……担心我真的在原来的世界回不来了，你该有多伤心，所以我在自己还有一点点意识的时候，特意流下眼泪。”
冉西语耐心解释。
还好，她的眼泪还是能派上用处的。
人鱼的眼泪在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我这一次回去，不仅仅是和父王母后叙旧，我还和他们坦白了，说这里有个人等我。”冉西语晃了一下脑袋，决定还是坦白了。
“那你父王……”
“当然是想宰了你啊。”冉西语气鼓鼓地瞥了一眼裴南州，学着她父王的语气和裴南州说话。
裴南州：“……”
“不过我最后还是说服他们让我回来了。”冉西语耸了耸肩，语气很平静。
但是裴南州却皱眉了。
她的是她父王母妃捧在手掌心里疼爱的公主，他们为何会同意呢？
察觉到裴南州凝重的神情，冉西语拍了拍脑袋，懊恼地说：“好吧，我继续坦白吧，其实他们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直到我说出一番话……”
“什么话？”
“我跟他们说，要是他们不让我回来，我肯定会挂念着这边的，到时候可能就郁郁寡欢了。但是让我回来就不一样了，人类最多就百年的寿命，但是人鱼不一样啊，我熬死了你之后，我就可以回去陪他们了。反正我父王母妃的寿命还很长呢。”
冉西语看着裴南州，语气认真地说道。
裴南州：“……”
心里有点感动，又有点……郁闷。
这个世界上，光明正大和男朋友说要熬死他的女朋友，估计只有眼前这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