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安慰我？”
黎九歌愕然，好笑地看着翠玉璇。
“我的老师父，你可别说不行，有人说，要是你感到伤心难过，当看到另一个比你更难过的，你的心情就会好些。”
翠玉璇满脸笑容，话语中满是自信。
黎九歌面色一滞，他忽然觉得翠玉璇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
“你当时是真的很伤心？”
黎九歌面色有些踌躇。
“可不是吗？我自小就是一只妖，父亲死在小妖打斗中，母亲多年前被人类掳去，恐怕也是死了。
好在水蛭族内还算和善，我生活得挺好。
而忽然有一日我多了一位师父，虽然他有些严厉，但我其实有些开心，因为我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馨。
就算我的师父是一个人类！
我的老师父，你可以想一想。
我突然得知相处了多年的师父，寄托了太多情感的师父，他只当我是一个工具。
还有我最亲近的姑祖奶奶也是参与者，我会有多伤心。
其实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自己独自处于黑暗中，有着想死的念头而已。”
翠玉璇尽量以轻松的话语述说当年的事。
“唉……”
黎九歌无言以对，只能叹息。
“我的老师父，你不用感到抱歉之类的，我知道你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我，我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纵然我现在心中还是有怨气。”
翠玉璇挥了挥手，一脸洒脱大度。
“你可愿听我说一些话？”
黎九歌面容认真地看着翠玉璇。
翠玉璇一愣，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黎九歌要说些什么。
“我是一位修仙者，一位合格的修仙者是自私的，不为情感牵动的。
甚至做到极致的修仙者，会断情绝爱，修太上无情。
因为抛却心中杂念，可以更好的修炼大道。
一旦心中多出万千红尘，情感牵扰，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在修仙者最开始的第一项课业就是断红尘。
所谓断红尘就是了却凡俗之事，父母亲人，好友爱人。
因为修仙者的寿命和凡人不同，十几二十年对于修仙者而言可能只是一次闭关。
但对于凡俗而言，可能是一代人的更替，鼎盛王朝走向衰弱的时间。
一旦某些人，某些事在修仙者心中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就容易出现心魔。
所以情感淡漠几乎是所有修仙者的通病。”
黎九歌目光平静地说道。
所以她当年经历的是黎九歌为她设计的断红尘？
翠玉璇扶额久久说不出话来，为她当年经历的一切感到不值。
“但世间生灵众多，有情有义的修仙者也不在少数。
而你师父我也算得上有情义的修仙者了。”
黎九歌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好像这是什么光荣之事。
翠玉璇张了张嘴，脸上满是无语，眼中满是不信。
“你别不相信，修仙者眼高如顶，视万灵为蝼蚁高高在上，要是稍微惹怒就是灭宗夷族。
你看看你这逆徒，要是换上一个师父，早就将你逐出师门了。
自诩骄傲与尊贵，也是修仙者的通病之一。
别说他人，你师父我也不能免俗。
毕竟修仙者太特殊了，他们是向仙追逐的求道者。”
黎九歌费力解释道。
翠玉璇嘴角抽了抽，脸上满是无语。
“呵呵，我的老师父，那你这个修仙者既然这么高贵，那怎么会与妖为伍，还这么亲近？”
翠玉璇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那就是我接下来说的另一件事了！”
黎九歌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翠玉璇也是认真了起来，她倒要听听她的老师父还能说什么。
“因果！
修仙者最忌牵扯因果，稍微牵动，就会落入红尘万丈，身死道消。
所以，修仙者在外行事虽然太上无情，但却没有肆无忌惮。
我留在涂山的一个最重要原因就是偿还因果。
小蓉蓉曾以狐血助我入道，这是大恩，不能不报。
还有红红姐，那时我虽已入道，无性命之忧，但还是被她所救，因此我也是承她一份因果。”
黎九歌缓缓说道。
翠玉璇听得双眼瞪大。
太扯了吧！
“你是因为这些事才留在涂山的？所以欠下巨债，你还是不跑？所以你并不是喜欢蓉蓉姐，只是为了偿还什么因果，所以转世续缘才失败？”
翠玉璇小嘴打着哆嗦问道。
黎九歌所说的事太过无稽了。
“不，我说过因果之事过于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其实当初我也可以一走了之，用其它办法偿还因果。
但我当初喝下小蓉蓉的狐血后，体内有了一丝红尘之气和情缘之力以及一丝狐血。
所以我干脆借助小蓉蓉来磨练道心，渡情劫！
也是一步落子，万相自起，一入涂山，我注定和涂山牵扯不休。”
黎九歌眼中闪过回忆。
翠玉璇眼中怒色涌起，就算这是她师父，她也要说了。
“所以，你并不是喜欢蓉蓉姐，只是一直利用蓉蓉姐磨练你的什么狗屁道心！？”
翠玉璇一声怒吼。
太过分了！
“一开始是，因为追求大道要有一颗强大的道心。
道心生，先澄澈，后通明，然后登仙途。
我想着既然和小蓉蓉已经牵扯了莫大因果，注定纠缠不清，何不直接以其磨练道心。
但我终究不是仙，我仍然有着一颗人类的心，我的心一点点被温暖，我越来越在意小蓉蓉。
百余年过去，我以为我爱上了小蓉蓉。
没想到只是我以为而已，我只是感觉此刻我心很疼，很想见到小蓉蓉。
不是因为其它，只是单纯想要见到小蓉蓉。
但我知道，我已经没资格了。
因为我对小蓉蓉的爱始终不是第一位，以利益为开端的爱，掺杂了太多的虚伪。”
黎九歌眼中满是痛苦，悲伤之色溢于言表。
翠玉璇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没有因为黎九歌的话语而感到怜悯，反而只是觉得活该。
“所以，这些都是为了追求你的大道，蓉蓉姐也只是你追求大道的奠基石之一。
这样想来，也许我们的师徒之情，还有你和姑祖奶奶的友情，甚至于你想要在红红姐和雅雅姐身上寻求的亲情，这些都是你追求大道的手段之一。”
翠玉璇双眼中满是灼人的光，语气颤抖着问道。
黎九歌再次沉默了，的确从某一方面来看，就是如此。
翠玉璇心惊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黎九歌，她不敢想象，怎样的心才会冷成这样。
“我就问你，若是有一日你为了所谓的大道，是不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
翠玉璇眼中带着忐忑问道。
她很害怕听到她不愿听到的答案。
“我不知道……”
这是黎九歌这时候最真实的回答。
他用一生来修道，修道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成了他的一部分。
翠玉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但我可以肯定，如今的我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不愿你们受到伤害。”
对于黎九歌而言，也许此刻他追求的道第一，而涂山容容等人比他的命还重要。
很不可思议，修仙者就是这样的矛盾个体。
所以才会有朝闻道夕可死矣。
性命于道，无足轻重！
听到这话，翠玉璇脸上升起灿烂的笑容。
“所以，我的老师父，你那冰冷的心是变得暖了起来！”
翠玉璇其实要求的不多，只是希望黎九歌可以多关心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