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战斗,不,根本算不上战斗。
等艾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滚作一团的冒险家协会成员。
他们中有两个人已经昏过去了,没昏过去的也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看起来惨兮兮的。
艾达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没有说话。
萨菲尔倒是先开口了:“把这几个人带回去绑好了,等他们清醒回来再好好审一下。”
“好。”艾达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直接上手,拎着人往营地走,不一会儿就把这几人丢进了愚人众刚建好的的营地。
吩咐人好生看管后她才再一次回到了萨菲尔的身边。
这时候,萨菲尔已经打开了这些人准备运走的箱子,皱着眉头检查起来了。
艾达凑上前看了看,箱子里哪有什么宝藏,全是碎石块。
艾达挠了挠脑袋:“大人,这…”
“艾达觉得这些石头是做什么用的?”萨菲尔倒是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十分平和地问着。
艾达摇了摇头:“不清楚,大概是那些人的幻觉吧。”
她知道那几个人精神有问题,出现幻觉也不是不可能的。
萨菲尔微微点头:“或许吧,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艾达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块仔细看了看,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萨菲尔接着道:“材质不对。”
身为摩拉克斯的朋友,对于石头的研究还是有的,佩特莉可镇地处诺斯托伊区,是一座海中孤岛,并没有火山喷发的历史。
这边是没有火成岩的,大部分石块都是属于沉积岩,最常见的就是由珊瑚、贝壳等生物遗骸与矿物长期沉积压实产生的海滩岩。
这种石头因为表面覆盖钙质胶结物,呈现出的是灰白色调。
但箱子里的石头却并非如此,这些石头颜色更白,并不是沉积岩的样子。
萨菲尔也拿了一块搓了搓,质地也比较细腻,硬度偏低,感觉就好像是…
她不自觉看了看一旁伫立着的雕像,那也是个通体白色的雕像,因为时间较长,雕像的腿部已经出现了一层绿色的苔藓。
“大理石的变种,汉白玉。”萨菲尔看着眼前风化有点严重的雕像,搓了搓手指,把沾染到的碎屑搓掉了。
她更疑惑了。
大理石因为质地软,纹理细腻,质地多样,经常被用来当做雕塑材料,特别是人物雕像。
而其中,洁白纯净,质地细腻的汉白玉更是佛像、宫廷建筑装饰的首要选择。
可它终究只适合用于室内雕塑,因为它过于细腻,极易风化,室外环境对于它来说还是过于恶劣了。
但眼前这个雕塑很明显是被长时间丢在户外的,经历这么多年日晒雨淋,居然还能维持基本样貌吗?
佩特莉可镇这边可没有用石头雕刻塑像的习俗,真要追溯,那得追溯到几千年前,厄歌莉娅掌权之前的年代了。
箱子里的汉白玉很明显就是和眼前的雕塑同样材质的,很可能是碎掉的石像。
这些人为什么要把碎掉的石像当做宝藏运走呢?古董这东西,不完整了价值就会大打折扣,特别是这种石雕。
都碎成石块了,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哪里还有什么价值?
她走到雕像前,伸出右手覆盖在石像上,然后闭上眼开始感受石像上萦绕的微弱气息。
从刚才开始萨菲尔就很在意,这个石像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在接触到石像的一刹那,威严而厚重的声音出现在了萨菲尔的脑海之中:“多么令人难以忘怀啊,种满花果的优恩花园,伟大而光辉的切萨勒姆,萦绕着美妙旋律的谐律院…命运,为何不能停驻于此呢…”
她感受到了一阵恍惚,仿佛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点,那似乎是一座雄伟的宫殿之内,庄严肃穆,到处都透露着高贵与圣洁。
这让萨菲尔不由得想到了中庭神域的王庭,也是如此,过于沉重而严肃,倒是少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一个身穿奇怪衣服,脸上仿佛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在呼唤:“王上,王上…”
是,在呼唤我?萨菲尔的精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是…梦吗?”但随后她就立刻清醒过来,这不是梦,而是一段记忆,一段被保存在石像之中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刚才她试图读取石像中的信息,似乎见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那男人好像是听到了她的话,有些激动地开口:“王上,您终于醒了。今天是奏响伟大乐章【福波斯】的重要日子,虽然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我们也该出发了。”
知道这是记忆碎片,萨菲尔就没有挣扎,而是冷眼旁观事情的发展,这有利于她完整地看清楚久远过去发生过的事。
于是,她感觉到自己再一次开口说话了,从她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同样厚重雄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原来神明也会做梦吗…那么,您做了什么样的梦,是北风之外的原野,还是冻土之下的银树…”那男人询问着,“又或者是您向我展现的那个黄金棒的未来呢了?”
冻土、银树…
萨菲尔在脑中分析着,这是否是现在依旧存在的东西。
而她的嘴巴已经开始回答:“我看见…海水吞没大地…白石与黄铜的子嗣也随之沉沦…一切曾辉煌的部分都分崩离析。”
“…”男人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又开口,“是那个预言吗?正是为了阻止它的发生,为了对抗必然的命运,我们才会走到今天。”
又是预言,该死的枫丹怎么哪儿哪儿都和预言脱不开关系?
萨菲尔心中吐槽着,脑中却是灵光一闪,枫丹的预言?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一个记忆中久远的名字突然浮上心头:雷穆斯。
得知这个名字是出于偶然,身为璃月的魔神,按理说是不需知晓这个名字的,但这雷穆斯却是个妙人。
作为魔神战争的失败者,和奥罗巴斯一样,他也选择了逃离,奥罗巴斯逃去了暗之外海,打算在那边苟活,毕竟他本身实力也不算太弱。
但是这个雷穆斯却不行,他是真的没什么力量,去了暗之外海那样的地方基本必死无疑,所以他选择了往没有魔神战争的枫丹逃去。
后来在那边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变故,居然歪打正着建立了自己的国度:雷穆利亚。
这件事,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说的了,当时只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想想,这样的场景确实吻合,毕竟雷穆斯是乐师出生,符合这个乐章的设定。
现在的萨菲尔看来,雷穆斯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所说的逃避预言也成了一纸空谈。
“就像您说的那样,虽然已为此付出了诸多代价,但等到我们终能摆脱命运的枷锁之时,所有的牺牲都不会是徒劳。”男人说得信誓旦旦,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都快把萨菲尔感动了。
“从我接受了这副身躯成为雷穆利亚人之后,便一直这样相信着…
抱歉,有些失态了,请跟我来吧,王上。”
萨菲尔感觉自己的视角开始向前平移,她心中惊奇,从男人的口中,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这里确实是雷穆斯建立的雷穆利亚。
她看到自己跟着对方走上了一个升降台,似乎是打算前往高层。
站在升降台上,男人还在说话:“虽然您赐予了人们不朽的身躯,使人们不必再恐惧深水的潮汐,但我们的灵魂仍受法图纳的桎梏。
命运的重负并非凡人的灵魂所能承受,而福波斯会替我们编制命运,使我们走上正义之路。”
萨菲尔心中明悟,怪不得刚才就觉得这男人有些奇怪,看起来和戴着面具一样,现在看来,并不是他戴着面具,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就是这样。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触摸的那个石像,一个让她有些不适的猜测从心头升起。
那真的是个普通的石像吗?有没有可能,那其实也是一个人的身体?
还有那些箱子里的石块,会不会不是石块,而是尸块?
呃…萨菲尔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想太多,晚上会吃不下饭的。倒也不是害怕,就是会把自己恶心到。
升降梯停下,映入眼中的是宽阔的长廊以及长廊尽头的华丽巨型乐器,那应该就是…福波斯?是这么叫的吧?
还有长廊两侧肃穆站立的士兵,可不就是刚才触碰到的雕像吗?简直一模一样。
“乐章的旋律会顺着水道传遍高海,很快雷穆利亚…不,全体人类都将摆脱命运无理的暴政,迎来永恒幸福的未来。”男人语气激昂,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萨菲尔感觉自己的视角又开始平移了,似乎是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两边的雕像跪了下来向她行礼。
沉重的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视线的余光中,她仿佛看到了从石像士兵身上掉落下来的石屑,啧啧啧,真不容易啊,变成这副样子还要跪下来行礼,真是重规矩呢,雷穆斯。
随着视角继续向前,身后传来的是男人更加高亢的声音:“而终有一天,人们将不再需要福波斯的指引,每个人都能奏响属于自己的乐章。”
萨菲尔总觉得这个人话里有话,感觉像是把雷穆斯架起来了,这种感觉…
嗯,很像朝代末年干政的宦官,也不知道雷穆斯是怎么想的。
反正萨菲尔是不会在身边留下这样的人的,她义正辞严,直接忽略了自己也喜欢听人拍马屁的事情。
一眨眼,视角转换,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雷穆斯,雷穆斯…”
她转了转头,试图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结果自然是失败了,现在的她身处记忆之中,能做的事不多,更何况,或许在原本的记忆里,雷穆斯就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也说不定。
“雷穆斯,你曾说要创造出不受天命桎梏的未来。”那声音接着开口,“然而如今你的国土被暴力所分裂,你试图抹平的隔阂变成了更深的鸿沟。
你制造的那些不朽的族裔,正在与水的子民自相残杀。现在,这座所谓的永恒之城也要分崩离析了…
我无法掌控你的造物…乐章并未带来正义与幸福,而是成为了一切罪恶的源泉。即便他们的血肉隔绝了水和土,但迷途的灵魂还是把他们引上了必死的道路。法图纳诅咒着你的臣民,也诅咒着你。”
那声音无悲无喜,只是透露着无尽的寂寥。
那空灵的感觉让萨菲尔莫名想起了哥伦比娅,说起来那丫头似乎跑没影了,说是去纳塔找队长,结果也没去,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嘴上却自动说着不相关的话:“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那是最后的办法了…只要演奏乐章…”
“人类的僭主,把事情搞砸之后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赎罪吗?不过你的决断至少有着身为王的容量。
既然是约定,那么就由老夫来见证你的终末吧…”
“被命运诅咒的王啊!沉湎于音乐,美酒与欢宴吧,因为审判之时尚未到来…”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萨菲尔垂下手,分析着刚才获取的信息,毫无疑问,那就是雷穆斯的灭亡,其实对于这个结果,萨菲尔并不意外。
抛却肉体抛却欲望,剥夺了大多数干扰人的欲望之后,由冰冷的石头身躯留存下来的东西,那只能是最原始的毁灭与暴力了。
永生本就是一场诅咒,雷穆斯居然把这个当做救赎之道,只能说是取死有道了。
萨菲尔更关心的是那个自称老夫的声音,那是谁?能在最后关头那样斥责一个被称为神明的家伙,必然是不简单的。
艾达站在一旁耐心等待着,她知道萨菲尔在思考的时候并不喜欢被人打扰。
过了许久,萨菲尔终于回过神来:“艾达,我们去镇子里问问情况。”
“大人是有什么发现吗?”艾达眼睛微亮。
萨菲尔微微点头:“嗯,这涉及到一个古老的国度。”
“枫丹的古老国度…”艾达愣了一瞬,枫丹是没有魔神战争的,现有记录的国家也只有枫丹。
之前有人调侃说其他神明打生打死,水之魔神直接保送。就是因为这片大地并没有出现过魔神战争,相较于其他国度一直都很和平。
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的是,在厄歌莉娅成为水神之前,枫丹是存在另一个国度的,那就是由雷穆斯建立的雷穆利亚。
这件事,艾达也不清楚,但她并不会多问,只是跟着萨菲尔走进了佩特莉可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