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僵在原地，心脏仿佛漏掉了一拍，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仍旧稳稳当当地端着水杯，维持着刚刚递水的动作。一时间，手中的水杯似乎变得无比沉重，令他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和不解，质问的话像一块石头一样哽在喉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将过往种种在脑海里又顺了一遍，那些曾经的欢笑、痛苦、疑惑和期待都像画册一样一一闪过，却在即将触及到真相后又缩了回去，然后默默在心里排除掉这个答案。
他不想，也不敢去触碰那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就在沈懿思绪乱飞之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只见一位身着甲胄，长相硬朗，虎目有神的壮汉匆匆闯入。
他面容凝重，眉头紧皱，在这二月寒凉的季节里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呼吸因着急匆匆赶来而有些急促，苏陌瞧着他的样子便知有要事禀报。
他草草行过礼，朗声道：“殿前司都指挥使廖志武拜见圣上。”
苏陌正欲下床，沈懿却先一步察觉出她的意图，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扶住苏陌。
苏陌却好像没有看到一般，无视了跪在床边的沈懿那双举高的手，直接越过他下了床。
廖志武略一拱手，正欲开口时无意间瞥见了一旁的沈懿，他轻蔑看了一眼沈懿，随后正视苏陌，想要赶人离开意图十分明显。
苏陌摆摆手，开口道：“东方大人若无他事，便先行告退吧。”
沈懿身形一顿，虽然心里慌乱，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臣先告退。”
待沈懿走后，廖志武才向苏陌禀告道：“在下领兵仔细检查过现场与尸首，场地混乱，尸首也别无二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抓获的活口也都是死士，不过半个时辰，在押送的路途上就全数毒发身亡了，想来是早就提前服用了毒药。”
对于这些报告苏陌倒是毫不意外，只是浅浅喝过一口温好的水，便示意廖志武继续说下去。
“虽然线索寥寥无几，但经过臣等的推测断定而言，春祭的路线图只经东方懿一人之手，准备行路、陪同的宫人都不过在当日才拿到行程，绝不会有机会安排行刺一事。所以……”
不等廖志武把话说完，苏陌便已知晓廖志武想要表达的意思，扬声道：“来人！”
跟在廖志武身后的两个御林军听到苏陌的命令后立刻上前行礼。
苏陌垂下眼，半晌过后，才哑声道：“罪人东方懿，意欲弑君谋反，不日缉拿归案，押入天牢，等朕亲自审讯！”
沈懿并未离远，见着那两个御林军气势汹汹的来也并不意外，甚至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有些失落。
“我想再见圣上最后一面。”
奉旨抓捕沈懿的御林军冷笑一声，道：“不过一介阶下囚也敢放肆，圣上岂是你想见就能随便见的？”
另一位御林军紧接着讽刺道：“东方大人也不必着急，圣上忙完前朝之事自会亲自问审，带走！”
沈懿暗暗握了握拳。
撂倒这两个御林军倒是不难，只是现在自己在苏陌心里印象已经很差了，还是不要再惹事的好。
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招致苏陌厌恶，竟是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沈懿一路被押送至天牢入口，只见一位公公早早立在入口处等候。
他一身绯色窄袖袍，腰间佩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石，面上油光水滑的，还留有两撇胡须，一看这富态的样子便知他没少从掌狱这块捞油水。他的两只老鼠眼在见到沈懿后便肉眼可见的放大了几分。
“多谢二位捕爷，”他咧着尖嘴，满脸堆笑地上前迎接。“那咱这就，进去啦？”
押送沈懿的御林军却是气也不哼一声，打心眼里瞧不起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趋炎附势的公公，只是沉默着把沈懿往牢狱里面送。
那公公也毫不气恼，紧赶慢赶从过道侧面挤过去，跑到沈懿前面，为他们引路。
边引路便絮叨着，像导游似的为两位御林军介绍天牢的特色。
沈懿不想关心这个公公是怎么巴结身后两个御林军的，只是低头默声走着。余光扫过两侧，毫不意外地看见周围牢笼中的死囚。
这些死囚的状况倒是比眼前的闹剧要精彩，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惨白，看起来惨不忍睹。
沈懿知道这公公是在给他下马威，但他并未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还是面无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穿过这些死囚的牢狱后没走太多路，几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那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拔高了声调道：“两位捕爷，咱到了。”
于是那两个御林军便毫不客气地把沈懿往前一推，干净利落地上了锁。
甚至都没给那公公攀谈的机会，转身就走。
那公公送走了两位御林军后转过身，对着沈懿道：“东方大人便在这休息，圣上处理完前朝之事自会亲自来天牢审讯你，大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留在面见圣上的时候再说吧！”
沈懿掀了掀眼皮，不想说话也懒得说话，只是席地而坐然后闭目养神。
公公本意是想堵沈懿的话，可瞧着沈懿的模样并不像往常被押入天牢的那些囚犯那般吵闹，倒是高看了沈懿一眼。
圣上虽然命他看住沈懿，但其余的事情却不消多说，让他实在是揣测不出圣上的意思。
往些被押入天牢的囚犯，那都可是得上真家伙伺候的。
公公又打量了沈懿几眼，然后才拖着步子离开。
沈懿也弄不清楚苏陌这是什么意思。
这间狱房不似先前看到的那般脏污狼藉、面目全非，相比之下还显得甚是舒适，连睡觉用的床都不是破草席，而是铺了棉花的软床。
虽然限制了他的自由，但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沈懿有些疑惑。
尽管沈懿满肚子疑问，但他还是想等到苏陌来了之后亲口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