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的话就好像一道从天而降的炸雷让他呆愣的连呼吸都忘记。
“你……”他哑着嗓子艰难开口，“你说什么？”
“你的母亲是我害死的。”陈姐又一字一顿的重复道：“ZKN3是我负责研制的，我的旧友杨美谕就是首批试验品，效果并不是那么好。”
试验品？他最亲爱的母亲竟然是试验品？
陆阳死死的攥紧拳头，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想不到吧？”陈姐痛苦的咳嗽一下，声音变得更加模糊沙哑，“我也没有想到我会那样做，可现在想想，我竟然一点都不后悔。”
“为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陈姐是一个好人，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因为心地过于善良而被人利用，从而走上一条犯罪的不归路。
可是现在，他的判断一再被推翻。
“为什么？”陈姐轻笑一声，转头望向窗外已经渐渐变成青色的天空说道：“明明大家都是从淤泥中走出来的，凭什么她能够幸福，而我却活得像只老鼠？”
陈姐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像是淬了毒的狠辣，“凭什么她能够嫁一个那么好的人，可明明先遇上他的人是我！”
陆阳用力咬着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的意识终于不那么的模糊。
陈姐口中的那个人必定是他的养父陆震南。
陆阳用力攥了下拳头，突然笃定的说道：“你是A组织的人。”
“是，我是。”
“你选错了路。”陆阳双眼紧紧锁定着陈姐泛红的眼眸，“感情没有对错，是你自己选错了。”
“我选错了？”陈姐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到剧烈咳嗽，絮状秽物从她口中吐出，那是被百草枯所腐蚀的肺叶。
陆阳用力攥着拳头控制自己不要上前拍拍她的后背。
好久之后陈姐才止住咳嗽，鲜血顺着嘴角缓慢留下。
“孩子，这世上怎么可能非黑即白？我是不是选错了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呢？”
或许是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现在的陈姐和先前所表现出来的善良模样完完全全不同。
陆阳神情冷漠，“您真的不知道吗？如果真的不知道，那么贴心宿舍又算是什么？是你取得试验品以及货源的孵化基地吗？”
“是啊。”陈姐挑眉，“不然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养那么多没用的人？我可不是慈善家。”
陆阳眉头紧蹙，半晌后突然舒展开来，“陈姐，你在说谎。”
陈姐嗤笑着摇头，“孩子，你太天真了，这世界上谁会没有几个面具？有些人面具带久了就拿不下来了，有些人想我什么时候带就带，不想带了就摘下来，谁都发现不了。”
见陆阳没有开口，陈姐又道：“收起你那察言观色的能力，二十岁不是白长的，形形色色的人也不是白接触的。”
陆阳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
沈默一下子就察觉到里面异样的气氛，走到全身紧绷的陆阳后面，拍拍肩道：“我来吧。”
陆阳身体轻颤一下，随后转头。
他刚想说话就被沈默打断道：“在外面等我。”
“沈默，我……”
沈默眉头微皱，陆阳见状明了，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陆阳虽然聪明，但他毕竟不是从业多年的警察，很容易就会陷入技巧高明的犯罪嫌疑人设下的陷阱中去，到最后被牵着鼻子走。
更何况，现在的案件还是和陆阳自己有关系。
在看着门被关上后，沈默走到陈姐身旁坐下。
“有什么想说的？”
沈默的声音很平静，也没有刻意的放出凛冽的气势，但病床上的陈姐却莫名的轻颤了一下。
这一细节被沈默敏锐的察觉到，他微勾起嘴角道：“你说也好，不说也罢，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反正你的结局已经摆在这里了，但是……”
沈默刻意停顿了很久，在感受到后者情绪略微变化后才继续道：“你所在乎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不能保证，是更安全还是更危险呢？”
他话说的模棱两可，就好像是一个万能模版，对谁都可以这么说，完全不会出错。
毕竟人活在这个世上，心里要是没有人，那是不可能的。
“你应该只是A组织里的一个小头目吧？”沈默摆出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像是普通聊天一般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觉得瞒住一切，保住最上头的人，然后其他你在意的人就会好好的？”
陈姐不说话，但越来越紧张的情绪已经能够说明，沈默的猜测是对的。
刚刚他就站在门外，陆阳与她的交谈，他一字不差全都听到了。
确实会有人面具想带就带，想摘就摘，但陈姐不是那个人。
吴亚青长久以来的跟踪交谈是一方面，他自己的判断是另一方面。
“木已成舟，那些人的肾脏不可能回来，而死去的人更不可能复生。”沈默一直平静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你还觉得你上面的人会放过你想保护的人？”
沈默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他抿紧嘴唇等待着。
如果这样陈姐要依旧是之前那个模样，那么他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然而沈默面上却依旧冷静。
“白文琦或许快醒了。”沈默站起身来，“如果没什么想说的话我走了。”
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然而半步还没迈开，陈姐就用几乎听不到的气声道：“你们，会保护他们吗？”
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一旦被撬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决堤就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这墙壁本就不结实，这口子也不小。
沈默依旧站着，他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警官证送到陈姐的面前。
“我们是人民警察，保护中国公民是我们的职责。”
陈姐看着警官证上的徽章，用力的咬了下嘴唇。
随后她哑声道：“ZKN3的研发从十年前开始，第一区是最初研发基地，两年后全面转移到第三区，地点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