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回到被隔离的房间。
或许是因为一阵痛苦已经结束，沈默又恢复了安静，紧闭着双眼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紧攥着的拳也松了开来，手心被短短的指甲掐的通红，甚至有几处破皮流血。
陆阳抿紧嘴唇，伸手从沈默的指尖抚摸到伤口。
这是一双并不细嫩的手，掌心，虎口，食指两侧还有与拇指的夹缝处都是硬硬的茧子，这是一双拿枪人的手。
难以想象他是痛苦到了何种境地，才会将满是茧子的手给硬生生的掐破。
根据付敬之所说，他们所有人正在加紧研究中，在没有弄清楚新型药物中到底加了什么东西之前，他们只能给沈默注射葡萄糖等物质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瘾上来的时候，只能咬紧牙关硬扛过去。
头三天的情况最激烈，人也是最痛苦的时候。
熬过三天后，还有接下来的一个处于中级阶段的一周等待着他。
这还不算完，整个过程少则两个月，多则一年。
然而这是对于一开始染上瘾的人来说的，像沈默这种情况，没有人知道后面到底该怎么做。
陆阳收回自己的手，俯身拨开沈默额前的头发，凑上前去轻轻落下如羽翼一般的轻吻。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夜色渐深。
陆阳没有在一旁准备好的床上休息，而是直接趴伏在沈默的身旁，轻轻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虽然现在心脏是痛的，大脑里也被塞满乱麻，但他必须要休息，只有自己健健康康的，才能够长时间的帮助沈默熬过去。
或许是一直被温暖所包裹，沈默整个晚上都没有再发作。
当手指轻动之时，陆阳一下就清醒。
“沈默？”陆阳声音有些沙哑。
沈默睁开眼，淡淡的光让眼睛不适的眯了起来。
“你醒了。”陆阳虔诚的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早上好，欢迎回到人间。”
眼睛虽然已经适应了光，但脑子还有些迷糊。
他回到了人间吗？
陆阳似乎从沈默迷蒙的双眼中看穿了他的心思，勾唇轻笑道：“有我的地方就是人间，我来了，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沈默有些迟钝的缓缓转头，然而才转了一半就没办法继续移动。
为了防止沈默夜里突然发作挣扎，医生将他的手脚以及脖颈都固定起来，害怕他伤害别人也怕他伤害自己。
“我去让他们给你松开。”
陆阳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然而手却突然被紧紧攥着。
“嗯？”陆阳疑惑转头。
只见沈默摇摇头沙哑着声音道：“不用了，我不想伤到你。”
“你不会伤到我的。”陆阳笃定的说着，同时轻轻的将沈默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你现在很清醒，我去找人把你放开。”
“陆阳……”
沈默话还没说完，陆阳就有些尖锐的打断道：“哥，你不会伤害到我的，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自己。好吗？”他顿了顿有些哽咽道：“难道你不想看看我，抱抱我吗？”
沈默张了张嘴巴，最后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见状，陆阳轻快的说道：“我去了，马上就回来。”
沈默没有回答，只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门被轻轻打开又关闭，陆阳走在长廊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沈默心里在想什么，他可以说他完全都清楚。
很复杂，但他也都能理解。
他曲起手来敲响付敬之的门，在听到声响后走了进去。
一见是陆阳，付敬之放开手中的笔道：“沈队长醒了是吗？”
“嗯，沈默醒了。”陆阳望着付敬之攥紧拳头说道：“可以把他松开来吗？”
“松开？”付敬之剑眉紧蹙，“他现在是第二天，是最危险的时候，会伤……”
“不。”陆阳打断道：“他不会伤害我的。”
他目光坚毅，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付敬之见状愣了一下，随后双手交织放置于桌子前问道：“我昨天和你说过，前三天是最危险的，如果你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帮助他，那么三天后将他放开，这我没意见。”
然而陆阳还是摇头。
“一定是今天？”付敬之推了推眼镜，“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理由吗？
陆阳咬了下嘴唇，哑声道：“因为他叫沈默。”
“他叫沈默？”
这算什么解释？付敬之眉头抿紧嘴唇，下颌角紧绷。
陆阳没有继续解释，只看着付敬之的眼睛，知道他在思考，也知道他一定能想明白。
因为他叫沈默。
被暗算再次被药物所控制已经是耻辱，他不会再允许自己被控制长达半年之久，甚至连一周都忍不了。
所以一切都要快而准确狠辣。
而且还有一点，现在自己在他的身边，是给了一定的帮助，同时也是压力。
没有人会想愿意亲密的爱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和疯狂。
沈默更是如此。
良久，付敬之叹了口气用座机拨通了内线。
“一到十号护工全部去隔离室门口待命，两名进去将所有的束缚解开，随后撤离，听到警报后，立即进入将患者制服。”
在看着付敬之挂断电话后，陆阳微笑道：“谢谢你。”
付敬之满脸担忧和严肃，“千万注意安全，发作时候牙齿会不自主的咬紧，以沈队长的力量来说，咬合力足以将你的脖颈咬断。”
见陆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付敬之沉声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知道。”陆阳面色依旧从容淡定，语气却是异常的坚毅，“他绝不会伤害我。”
付敬之被陆阳眼中的信任所触到，心脏咯噔了一下。
良久只得点点头，“现在应该都完成了，注意安全。”
“谢谢你。”
门被轻轻打开的时候，沈默全身紧绷了一下。
有束缚带的时候其实是自由的，有外力的存在，他再怎么发狂挣扎都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可现在身上没有了任何的束缚，他能依靠的只有意志力。
“哥，你想我吗？”陆阳走进门后没有再往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直直躺在病床上的沈默道：“来抱抱我好吗？”
病床上的沈默深呼一口气，咬紧牙关道。
“不。”
他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