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翎明明挂上了门闩！
没想到那老旧的卡槽完全是个摆设，上面的木棍经不住轻轻一推，带着松脱的卡槽脱离门扇彻底掉了下来。
她急忙用浴巾裹住身体，缩在池壁后，暗暗祈祷进来的千万别是阿西亚。
所幸走进来的是伊萨。
伊萨脚步摇晃地走进门里，神情紧张地四处寻找什么。看到让莎坐在浴池里，他松了口气。
“感谢老天，幸好你没事。我以为你又被人抓走了。”
他在浴池边坐下，神态疲惫地用双手捂住脸。
关翎比他更加疲惫。
看伊萨的反应，他根本没清醒。
“谢谢关心，我没事。你快点出去。”
她催促。
“我在这里等你。”
伊萨半睁惺忪的睡眼，固执地回答。
“不行！”
关翎差点大叫起来。怕把阿西亚惊醒也跑进来围观，她连忙压低了声音。
“伊萨，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伊萨朝她上下打量了一阵，终于想起了这是哪里。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路过放小药瓶的柜子时，他对瓶子看了一阵，拿起了珐琅瓶。
怕他把瓶子里的药丸吃掉，关翎小声招呼他。
“不要拿走它！”
“为什么你需要这种东西？”
尽管醉得不清，伊萨仍十分在意。
“想靠它得到丈夫的爱？”
“不是我想要！”
明明是他差点一口吃光瓶子里的药。
关翎一时气到语结，无奈跟个醉鬼无法详细解释，只好细语轻声地哄他过来。
“把它拿过来，给我，乖。”
伊萨手握药瓶走了回来。
“我来教你怎么用它。”
边走，他边拧开瓶盖，将一粒药丸衔入口中。
关翎还未来得及发出无声的尖叫，伊萨跪到浴池边，一低头，把药丸的另一半塞入她嘴里。
药丸在口内被咬裂，一股气味芬芳又甜蜜的液体涌出。伴随液体留在她齿间的是绵长的吻。
不知道是摩耶珠的作用还是过度惊吓，她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她想要推远伊萨。
结果他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跪坐进浴池，把她按进水里。
这难道是新型的拷问？
关翎既无法说话也无法喘息，听着耳旁咕噜噜的水声。
呼吸困难的感觉并不陌生。
她衷心感谢这帮死沉死沉的男人。
时间过去太久，关翎的意识逐渐模糊。
“神君！神君！”
她又看到了梦里经常见到的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她”用力摇晃那名看不清容貌的男子——对了，她现在知道他是重溟君。
他好似受了重伤，病恹恹一脸黑气不省人事。
少女跑出了洞府，没过多久，抱着一捧草药回来。她嚼烂草药，用嘴喂进重溟君口中。
不知是因为吃了药，还是受惊于亲吻，煌海水神清醒了些。
他捂住嘴，费力地坐起身。
“你……做了什么？”
“是斩龙剑。”
少女给他看手里的草药。
“不，我是说……”
他用衣袖擦了擦嘴，没再问下去。
“下次不可……绝对不可……”
他轻声说。
重溟君避开少女目光的动作，有点不自然。
关翎想知道接下去发生了什么，无奈梦境被叫喊声打断。
“让莎！让莎！”
有人在拍她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
关翎睁开眼，看到伊萨不停对她道歉。
伊萨浑身滴着水，把她抱到了浴池边，见她醒来放下了悬着的心。
关翎想起了自己为何失去意识。
“你亲我了？”
“……没有。”
“你亲了！我记得的。”
小丫头“腾”地坐直身体。
伊萨立即别过脸。
关翎留意到他涨得通红的脸，一低头瞧见自己光溜溜的身体。
“你不光亲了，还看见了？”
“……没有。”
“肯定看见了！”
小鬼不依不饶地抓住他的衣领。
“对、对不起。”
伊萨的声音细如蚊讷。
“怎么办？我要嫁不出去了。”
“那样的话……”
伊萨挠了挠头，刚想开口。
“送我回龙溪，这件事一笔勾销。”
小丫头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她想回华英国，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过其他打算。
说陪着他，只不过限于他们短暂的旅程。
习惯锦衣玉食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样四处流浪的穷小子？
他太过不自量力。
浴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直到关翎打了个喷嚏。
“穿上衣服吧。”
伊萨起身，离开了浴室。
他一拉开浴室门，立即看见靠在门边的阿西亚。
“鸳鸯浴？当着我的面鸳鸯浴？”
伊萨不搭理他，从行李里翻出替换衣服，拉起床前的幔帐，换掉水淋淋的湿衣。
阿西亚没听懂他们在浴室里交谈了什么，不过认识伊萨这么多年，他能看明白伊萨的心思。
“你改良火药也非一蹴而就，为何面对女人就受不了一两次失败？”
“那不一样，阿西亚。”
伊萨把湿透的头发扎到脑后。
“那不一样……”
*
关翎由浴室出来时，那两人已经入睡。
他们的床用两只枕头划成了三部分，她睡在最靠墙的一侧，紧邻伊萨。
这会儿要她爬到伊萨身旁，她有点不好意思。
一眼瞥到墙边靠着阿西亚打巨石怪时用的黑筒，关翎偷偷摸摸拿起来细看。
那只黑筒并非以铁铸造，而是涂上了黑漆。分量与竹筒差不太多，摸起来手感又不像竹木。
在沙漠第一次看到这管火炮时，关翎就感到不可思议。
它的射程不亚于天火铳，后坐力与炮声又不大，丝毫没有惊到阿西亚的坐骑。
现在拿到月光下再看，关翎发现它表面有凹凸不平的花纹。
那层黑漆似乎是为了掩盖它原本的外壳。
她用手指沿着不平整的表面描画了一遍，隐约觉得那形状像龙。
这……莫非是华英国的火器？
伊萨的母亲岂不是真的盗取了冬官府的武器设计？
“这是我母亲改良的马达法。”
有人从她身后拿走了炮管。
“马达法？”
关翎一转身看到了伊萨。
她记得那是拓食兵常用的火炮名字。
“我母亲将地面用的马达法改良成了骑兵也能使用的武器。”
“难道她把这种设计交给了拓食军队？”
伊萨沉默地从她手里接过黑筒，放回地面。
“我父亲去世前，她一直在改良火药配方。等她制作出成品时，我父亲早战死了。这件事拓食军队并不知道。”
伊萨的语气缓慢而沉重。
“这支火炮是她亲手制作的唯一一件成品，从来没有在战场上用过。我的母亲没有背叛过华英国。”
关翎知道自己把怀疑流露在了脸上。
“我不是想为杀死你母亲的人找借口……”
“你那样想很正常。”
伊萨打断了她。
她爱慕皇帝，也信任他，自然要为他治下的混乱寻找理由。
那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