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尾声,海风依旧凛冽,却仿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远洋的暖意。
封继琛的“攻心”策略,如同这季节的悄然变换,在慕苡晴周围营造出一种矛盾而令人困惑的氛围。
她依旧是囚徒,却仿佛置身于一个用天鹅绒包裹的牢笼之中。
而封继琛,则将他性格中截然不同的两面,演绎到了极致——所有的狠厉与杀伐都留给了外界,所有的温柔与宠溺,则毫不吝啬地倾注于她一人之身。
一封加急密报送抵书房。
封继琛原本柔和地看着正在窗边安静插花的慕苡晴的侧影,在展开密报的瞬间,眼神骤冷,周身的气息瞬间从春日暖阳跌入数九寒天。
海外某个合作多年的伙伴,竟敢在他的货船上夹带违禁品,试图利用他的渠道瞒天过海。
消息确凿,证据确凿。
封继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指尖在密报上轻轻一点,对垂手恭立的阿泰吐出几个字:“清理干净。相关的人,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定生死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多余的质问,只有最简洁、最冷酷的判决。
仿佛抹去几十条性命,不过是拂去衣襟上的一点微尘。
阿泰躬身领命,无声地退下,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指令。
不过半小时后,封继琛接到一个越洋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是一个头发花白、在海外颇有势力的老者,试图为手下求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封继琛靠在椅背上,甚至没有看屏幕,只是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一枚冰冷的金属打火机。
“李老,”他打断对方的话,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重压,“我的规矩,你懂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的人,越界了。”
屏幕那头的老人脸色瞬间灰败。
封继琛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锋芒:“这次,我只动涉事的人。如果再有下次……”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我不介意帮你……清理一下门户。”
话音落下,不等对方回应,他便直接切断了通讯。
书房里重归寂静,只有打火机盖子弹开合上的清脆声响,和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属于暗夜帝王的残忍冷光。
处理完这血腥的事务,封继琛在书房静坐了片刻,似乎是在平复周身那骇人的煞气。
他起身,走到酒柜前,却没有倒酒,而是倒了一杯温水,又加入了一勺慕苡晴近来似乎比较喜欢的那种野生蜂蜜。
他端着水杯,走向花房。
推开门时,他脸上所有的冰冷和戾气都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的、努力营造的温和。
慕苡晴正修剪着一支白玫瑰的枝条,动作轻柔。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封继琛走过去,将温水递到她手边:“歇会儿,喝点水。”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慕苡晴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她似乎隐约感觉到他刚才可能去处理了什么“事情”,但他身上此刻只有蜂蜜水的甜暖气息,和一种刻意收敛后的平静。
她没有说什么,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着。
温热的甜意滑入喉咙,确实缓解了她喉间因孕吐带来的些许不适。
封继琛没有离开,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插花。
他的目光专注而……贪婪,仿佛要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刻进脑海里。
“这枝……斜角再剪一点,会不会更好?”
他忽然指了指她手中另一支花,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表扬的意味?
他最近似乎偷偷看了些插花艺术的书籍。
慕苡晴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依言调整了一下,效果果然更佳。
封继琛的眼底立刻掠过一丝浅浅的、真实的笑意,像是得到了莫大肯定的孩子。
但他很快又克制住,只是嘴角微微弯了弯,重新恢复了那副沉默陪伴的姿态。
随着慕苡晴的孕期推进(虽然她极力隐瞒,但某些变化终究难以完全掩盖),她的胃口变得越发挑剔和难以捉摸。
有时会突然极度渴望某种特定产地、特定做法的食物,有时又会对平日里喜欢的菜色一口都咽不下。
封继琛对此,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近乎荒谬的宠溺。
一天深夜,慕苡晴从睡梦中醒来,突然极其想吃一种儿时在南方小镇吃过的、用特定青梅花腌制而成的蜜饯,那种酸甜交织、带着独特果香的滋味在记忆中变得无比清晰和诱人。
她只是无意识地喃喃了一句,翻了个身,并未当真。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她醒来时,床头柜上竟赫然放着一小碟晶莹剔透、正是她记忆中模样的青梅蜜饯!
旁边还贴着一张便签,是封继琛那凌厉笔迹写下的两个字:『尝尝。』
她震惊地拿起一颗放入口中,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酸甜适中,带着青梅特有的清香,完美复刻了她记忆中的味道。
后来她才知道,封继琛半夜听到她的呓语,立刻动用所有关系,联系了那个千里之外的小镇,找到当地手艺最好的作坊,连夜赶制,再通过私人飞机以最快速度送达。
只为她清晨醒来时,能尝到这一口或许转瞬即逝的念想。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吃这个,也没有邀功,只是用这种近乎铺张浪费的方式,满足她任何一个微小甚至无心的愿望。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
她看书时随口提了句某个版本的译文似乎不够精准,没过几天,几个国内顶尖的翻译专家便被“请”来别墅,当然是在她不察觉的情况下进行了“探讨”,而后那个版本的相关书籍便悄然从她书架上消失了。
她只是觉得窗外某处景致略显单调,第二天,那里便移植来了几株姿态优美的成年红枫,在冬日里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的宠溺,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细致入微到令人心惊。
这不再是初时那种带着炫耀性质的物质堆砌,而是一种真正将她的感受置于首位、近乎本能的呵护。
然而,在这极致的温柔与宠溺之下,慕苡晴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封继琛内心深处那一丝始终未曾消散的不安。
他依旧害怕她离开。
他的热情,有时会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仿佛要将彼此燃烧殆尽的绝望感。
当他凝视她时,那深邃的眼底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欲与占有,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快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脆弱。
他会因为她一个无意识的蹙眉而紧张半天,会因为她片刻的沉默而变得焦躁。
他不再用锁链束缚她,却仿佛用这无尽的温柔和关注,编织了一张更密、更难以挣脱的网。
慕苡晴的心,在这冰与火、温柔与禁锢的交织中,体验着前所未有的混乱。
恨意依旧根植,恐惧未曾远离,但封继琛那毫无保留的、近乎卑微的倾其所有,像温暖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心防的基石。
她开始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观察他。
观察他处理外界血腥事务归来后,如何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收敛所有戾气;
观察他因为她一点点微小的满足而眼底发亮的样子;
观察他沉睡时,依旧会无意识地寻找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生怕她在梦中消失。
这个男人,将所有的黑暗与血腥背对向她,只留给她一个看似强大、却内里充满了不安与执念的、笨拙地学着如何去“爱”的胸膛。
慕苡晴抚着自己微微隆起、已难以完全遮掩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有力的胎动,再看向那个将全世界风雨挡在身后、只对她一人展露温柔的男人,心中那片坚冰,终于发出了清晰可闻的、裂开的声音。
她知道这很危险,知道前路依旧迷茫。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封继琛用他那偏执的、不容拒绝的方式,将他自己,一点点、一寸寸地,烙印在了她的生命里。
不仅仅是囚禁,更是一种纠缠入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