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四阿哥对康熙想法的揣摩，真的是有一点东西的。
“汗阿玛，乌雅氏一族有错，可他们毕竟我额娘的娘家。”四阿哥说这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觑康熙的脸色。
见康熙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心里是害怕的。
要是不喜欢，或是讨厌，他都能预估一下康熙下一步的做法，可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就不能猜到康熙的想法。
这接下来一步的打算也就不知道要从何而起。
康熙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儿子，他一边心狠手辣，一边又在这里跪着给自己比不喜欢的乌雅氏一族求情。
“你自己来的还是你额娘叫你来的？”康熙问。
德妃见不到他，必然会让四阿哥跟十四过来求情，十四他见了。
但是几句话就打发了。
四阿哥回道：“额娘虽然说了，但是儿臣是自己愿意的。乌雅氏毕竟是儿臣的外家。”
“儿臣知道，儿臣跟皇额娘的娘家关系跟亲密，可是儿臣心里也是惦记乌雅家的。”
他不能说是德妃要他来的，他汗阿玛一定会讨厌他这样的说法的。
“你自己来的？”康熙不是很相信。
老四跟乌雅氏一族关系可不好，之前德妃还有想法，要乌雅氏一个姑娘进老四的府里去做格格，老四都不愿意，如今要他去给乌雅氏一族求情，他不太信。
四阿哥试图从康熙的话里分析康熙的意思，只是这话太短了，他没有办法确定。
“汗阿玛，儿臣虽然不喜欢乌雅家一些行事做法，可那是儿臣的舅父，儿臣不能不管。”四阿哥说得情真意切。
仿佛他跟乌雅家的关系，从来都是这样的深厚。
康熙看他这样，丢出一个炸弹来，“这么说，你额娘也是知道，你指使人杀了舜安颜的事。”康熙本俩以为这个事是四阿哥一个人做的，但是现在看来。
可能真的不是了。
老四跟佟家的关系，可能就不是他想的那样，如今他过来给乌雅家求情，那么就是他们之间必定是有往来的。
那乌雅家在内务府经营的这么些年里，他贪污的那些钱，是不是可以说，也到了四阿哥跟德妃十四他们的手里。
那么也就是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内务府里的包衣所作所为，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提醒他。
没有一个人过来说一声。
康熙原想‘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不能真的什么都太过严苛，所以一直放了一点。
但是这一点，成为他们的利器，他们利用他这一点，各个吃得满脑肥肠的，各个家财万贯的。
朝堂的官员都不一定有他们贪得多。
康熙从在行宫知道开始，一直隐忍不发，他就是想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涉及到了多少的人。
四阿哥被康熙这话吓得往后一仰，心跳漏了好几拍，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康熙的眼睛。
他现在感觉自己后背湿透了，他感觉了一阵寂静，眼前一阵的冷光闪过。
“汗阿玛，儿臣知错。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只是一时冲动，事后后悔已经晚了。”四阿哥没有否认，只是他又说自己后悔了。
康熙睨了他一眼，声音平静，“胤禛，你说话个说话，不敢看人的眼睛，你从小就是，现在你还是。”四阿哥是蓄意谋杀。
四阿哥心跳得咚咚咚咚，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声音，已经到了喉咙。
四阿哥跪行几步，到了康熙的脚边，“汗阿玛，儿臣知错。”他害怕的发出颤音。
他没有想过汗阿玛会追究，舜安颜死了也就是死了，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汗阿玛都将舜安颜从佟家除籍了，证明舜安颜不是佟家的人，汗阿玛为什么又要去查这个事？
四阿哥有点想不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将自己从康熙这里脱罪。
“汗阿玛，儿臣是因为这个舜安颜数次牵连小五，所以一时想岔了。”
“汗阿玛，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
“儿臣后来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四阿哥哭得眼泪鼻涕齐下，他抱着康熙的腿，不敢贴在他的龙袍上，只敢别过脸去哭。
康熙看他哭得这么的惨，心里没有什么感觉，他看着他哭，只觉是个不太熟的认识的人。
其实他对四阿哥的喜欢，真的不多，若不是佟佳氏，他可能都不会见他几面。
当年德妃生了孩子，他也没有多么的高兴，那个时候，前朝事忙，后宫的孩子生了死，死了生的。他也没有多少的精力放在这个上面。
皇玛嬷那个时候，一直希望他能开枝散叶，让皇家的血脉绵延不绝。
那几年虽然没有开选秀，但是每年的内务府小选时，皇玛嬷都会选几个人给她。
德妃也是这样来的。
他那个时候并不喜欢德妃，只可惜那个时候元后去得太早了。
德妃后来是什么时候，才有几分喜欢的，是她经常出现在佟佳氏那里，佟佳氏脾气又几分不好，为了孩子的事总是跟他吵架。
德妃温柔小意，常常劝佟佳氏，他那个时候觉得佟佳氏的脾气若是跟德妃一样，就好了。
后来佟佳氏去了。
康熙现在想起来，页想不到那么多的记忆了。
佟佳氏模糊了。
德妃也跟着有些模糊了。
“你额娘知道吗？”康熙又问了一遍。
德妃知道吗？德妃这些年是不是对乌雅家的事情也一清二楚的？
康熙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子，他身边的人都在骗他？
每一人都在欺骗他。
这就是于穗岁觉得康熙在行宫不对劲的原因，但是她没有去深究。
康熙的怀疑，不是一般人的怀疑，他一定会找出证据来。
四阿哥想说他额娘不知道，可是这话又说不出口。
康熙看他这样的沉默，心里已经有了七分的确定。
“你觉得你犯了谋杀这样的大罪，该当何罪？”康熙又问。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这个是不可能的。
康熙知道，自己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