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明天就去买,抓紧练。保证练会。”关明霞眼睛放出希望的光。
“来得及。”古新宇说,“怎么也得一个月以后，不过厂子可没在家自由啊。”
“我懂。”关明霞点头,“姑在服装厂干那么多年,知道那里的规矩,可那里挣钱准成啊。”
古新宇见她充满了希望,又为她寡居多年为生活奔波而心酸:“姑，不管这服装厂能不能成功。有我和玉姐在,以后有我爸、妈的,就有你的。我俩也是你的儿女,再不会让你吃苦受罪。”
几句话,说得三个老人都激动万分,关明霞眼泪夺眶而出:“好孩子，好孩子。我家你弟弟哪怕你个赶上你一个犄角,我就知足了。”
古新宇听关美玉说过，关明霞有个儿子叫石国立，不大听老人的话，说是出去打工,却不往回拿钱，一年也不回来一趟。古新宇一次没见过。不过怕惹姑姑伤心,再没接话。
关美玉忙过来,搂着姑姑说:“姑，先不想那些了。小立不在省城吗，有机会让小宇找找看，找到了归拢归拢他。”
“那敢情好。”关明霞又看到一份希望,“大侄子，帮帮弟弟。”
古新宇点点头。
几个人做饭去了，古新宇和关明伦聊了会儿天,又开始想明天需要做的事，便给韩锁柱挂电话:“姐夫,明天要派你去趟省城，到舅妈那里取几台塔吊的底座图纸。”
韩锁柱还没开车走过这么远,不免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省城的路我也不熟啊。”
“没关系。”古新宇说，“我找人带你。不过，省城人多车多，开车要十分小心。”
“我会小心的。”韩锁柱说，“明天吃完早饭就走。”
“好!我一会把冯叔电话号码发给你，我让他接你。取完图纸直接送到县里来。”古新宇挂了电话，把冯百祥电话号码发给他。又说“对了，告诉爹妈，晚上六点半你们一起看新闻联播。”
给冯百祥打了电话,求他帮忙。冯百祥痛快地答应了。
吃过晚饭,关美玉拿出准备好的一万块钱,给孙艳秋:“爸、妈,小字给你们拿一万块钱,留着生活上用。”
“不要。”关明伦坚决回绝说,“我好歹还有一点儿工资呢。人家闺女出嫁,父母都陪送嫁妆,我们啥都没送,怎么好反过来拿你们的钱?拿回去。”
“爸、妈,咱们家不讲究那些。你们苦巴苦业把玉姐和美玲养大,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早就说过,我们大了,不能再让你们辛苦、委屈了。以后的生活就归我们了。美岭大学也不用你们费心,一切费用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她顺顺当当地念完这个大学。”
关明伦又对年前的事懊悔起来,便生着自己的气。孙艳秋知道古新宇的性格，不拿着是不会答应的,接过了钱说:“他爸,大儿子给了自就接了吧,要不他也不安心。等有了外孙子、外孙女的,咱多帮帮他们吧。”关明伦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晚六点半,省电视台新闻联播开始。时政要闻过后,就开始了古新宇大会讲话剪切片段,后面又加上了新婚那天的采访。经过新闻主持人的语言修饰,更增加了内涵,最后新闻主持人公布:“具体详情请大家收看今天的新闻夜航。”然后是肖腾飞惠民小区的剪彩镜头，除了省市、县领导,肖腾飞的特写也多次出现。二十多分钟的新闻联播,他们俩就占去了整整七分钟。
新闻联播结束了,关美玲和古新华一阵欢呼,关美玉更因为新闻中出现了穿旗袍的自己而幸福不已。几个老人也是兴奋得无法表达的心情。
古家人看电视的人更多,新闻联播结束后,整个宅子沸腾了。一些年长的屯邻都拥向古胜德和刘英,表示祝贺,也都羡慕他们生了一个长了为古家增光的儿子。古新芬跟小女儿说着:“乐乐,舅舅、舅妈上电视。”
一些年轻人也为古新宇是他们曾经的玩伴而感到自豪和骄傲。纷纷表示以后就跟着古新宇干,保证有出息。
古新宇此刻可有些头疼了,电话一刻不停地打进来。一直接到晚九点,才接到汪世洋的电话:“小宇,你电话成热线了,我都打了快一个小时了。”
“是啊。亲人多没办法。”古新宇得意洋洋地说,“大伙都打电话来祝贺,不得唠几句感谢的话。不过,这一上新闻无疑是上了一个大大的枷呀,干不好可是要丢大人的。”
“嗯,能想到这点说明你有些成熟了，没得意忘形。”听得出红世洋很欣慰,今天办公室已和企业局局长交待完了,明天由他们组织人员对老工具厂进行内外粉刷。便说：“明天你去工具厂看一眼，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动的地方。再把指挥部的牌子设计一下,找专业人员马上制作。”
“好,明天我去之前给你打电话。”古新宇在大脑中勾勒着指挥部牌匾的草图。
“劳动仲裁部门和司法公证处我已打好招呼了,他们表示这是他们的支持。对你的提议非常认可，认为这对农民工是一种创新性的保障,值得推广和应用。一旦发生效果,会向上级提出推广建议。当然不会收取费用。”汪世洋对古新宇又一大胆的想法表示赞同。
“好!”古新宇说,“明天来人我就带他们去找你。”
挂了电话,古新宇刚想歇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一看号码,是汪秀梅打来的,刚按下接听键,就听汪秀梅大声说:“和谁打电话呢,没完没了的,我都打几十遍了。”
“和你老爹。”古新宇想一下子就制止她的责怪。
“啊!”果然汪秀梅放缓了语气,“小宇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文龙对你的想法很认可,认为你一定可以成功地和公司促成合作,而且是长期合作。他说服装订单无穷无尽,就怕你吃不了。他还说,公司极力想找这样的合作伙伴,一直没找到,如果有政府担保,还可以提供全套设备呢。”
“漂亮。”古新宇高兴地说,“秀梅,还是按我的意思,先不要主动和公司领导透露,这对我们和他谈条件有利,等我回去用巧妙的办法和他们谈,估计会提高服装加工单价。”
“你个奸商。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狡猾。”汪秀梅话虽然不好听,语气却带着赞赏和景仰。“好,等你回来再从长计议。”说完挂了电话。
见古新宇挂了电话,吴美玉有些心疼了,摸了摸他的头:“这一打两来来小时,头疼吗?”
“不疼。”古新宇暖心地看着她,“玉姐累不累呀?”他发觉她一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不累。”关美玉摇摇头,“我一天啥心不操,有啥可累的?”
关明伦也有些心疼了,下地倒了杯水端过来:“大儿子,歇会儿吧,快赶上国家总理忙了。”
古新宇慌乱地下地,接了水:“哎呦,爸,你怎么还给我倒上水了。”
“不打紧。”关明伦摆摆手,”你说得对,咱家没那些死规矩。”
古新宇笑着点头,对关明霞说:“姑,服装厂的事百分之九十是成了,你做好准备听我的安排吧。”
“好!姑跟你混了。”吴明霞高兴地说出了年轻人的话后,笑了起来。
古新宇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爸、妈,姑,我和玉姐回去了。”
“回去吧!”关明伦因古新宇有车,没什么不放心的,新婚不能空新房的规矩是不能破了的。
古新宇到里屋见关美玲和古新华还在学习,很满意:“美玲、老妹儿,我和玉姐回去了。你们也别太晚。”拎起电脑包,“电脑我先拿走了,怕你们玩恋了耽误学习,高考结束后,你们随便玩儿。” 两人笑着点头,站起来送他。
回家的路上,古新宇边开车,边把手包扔给关美玉:“玉姐,里面有吴厂长他们给的贺礼,给我留两仟,剩下的你存起来。”
关美玉伸手打开棚灯,拿出钱来,“这么多呢?对了,昨天太晚没来得及跟你说,二叔走的时候也给我扔了两万,说两家一家一万, 我说不要,他跟我瞪眼睛,我只好收了。”把钱收进挎包。
“收就收了吧。”古新宇说,“虽然说是不收礼,却不能绝对，有些人的就恭敬不如从命的好,否则就不近人情了。”
“也是。”关美玉说,“有些人的坚决不收反而不好。”
古新宇看她一眼,回头继续小心开车:“玉姐,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早点说出来。”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关美玉摸了摸肚子,”妈和姑说我是修来的福气。”
古新宇点点头,看她一眼后,回头看着前方偷偷地笑。
关美玉看他笑得坏坏地,仰脸问:“笑什么呢。”
“我在回忆究竟是哪天种上的呢?”新宇说完笑得更大声更坏。
“坏死了。”关美玉捶他一下,怕影响他开车,没再捶下去,羞红着脸伸手关了棚灯,“好好开车吧,别啥坏想啥了。”
到了家,看电视的人都走了,韩锁柱和古新芬也回了家。堂嫂姜淑贤却稳如泰山地坐着。见古新宇两人进来,“嗖”地窜下炕,宛如一只狸猫:“呦,兄弟、兄弟媳妇回来了,我看到你们都上电视了,嫂子跟着光彩着呢。你看,你看,嫂子脸现在还红呢,高兴的,高兴着呢。”
古新宇笑笑:“嫂子,还没回去睡觉呢。”
姜淑贤一脸的热情被他一句话浇熄了大半:“看兄弟说的,嫂子不是等你回来当面给你道喜吗。”
“行,我收下了。”古新宇知道她不可能是为这个留下,便装作不知，领着关美玉走向里屋。
“兄弟,嫂子还有事跟你说说。”果然姜淑贤迫不及待地在后面叫。
古新宇心中好笑,把手包递给关美玉,让她先进屋,回身看了看父母问:“嫂子,有什么事儿。”
“这不是吗,你哥非让我来。”姜淑贤先撇开自己,打了一张兄弟感情牌,“听村书记说要招两个拖拉机手,还要经过考试,你哥就让我来跟兄弟说一声,给他留个地方,就别考试了。”
古新宇笑笑:“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必须经过考试,择优录取.\"
“呦,兄弟净说笑话。”姜淑贤一副说死不相信的样子,“现在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兄弟是省里的干部,连县长都得听你指使,一个小小的拖拉机手还不一句话的事。”
“嫂,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古新宇懒得跟他解释,“这个规定是我下的命令,我就不能开这个口子,不然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了?另外,温室、大棚,养殖场你家报名了吗?”
“没报。”姜淑贤低声说,“那能挣钱吗?”
“要不说你的思想就不绝正,只想投机取巧,不想吃苦耐劳。”古新宇不屑地说,“你怎么就知道不挣钱?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搞这个项目的,按说自家兄弟,应该大力响应。你倒好,先打消极炮。我哥想当拖拉机手可以,按正常程序,该学习学习,该考试考试,考上了就干,考不上我也没办法。至于项目报不报名随你们便,别等人家挣钱了眼红，找谁都来不及了。还让我哥骑摩托干小买卖吧,没油了我倒是可以给点儿。”
“看看,看看,兄弟还记仇不是。”姜淑贤虽有些脸红,嘴却不肯软,“你看你结婚,你哥忙着给你送信儿,我又帮你装新房的,没功劳还有苦劳,你这一句话的事……。”
“行了,别说了。”古新宇有些怒了,吓得姜家贤直眨眼,“我就厌烦你这翻小肠儿的性格。行,我记住了,以后我家有事儿，你可以看都不看,也不用来,就当不知道。省得欠你人情我还不起。还好意思说,买摩托车你说借钱,我犹豫了吗?让你们送我一趟都不行,还好意思来跟我翻小肠儿。行,我结婚劳你们大驾了,买摩托借的钱我不要了,算给你们工钱了,总可以了吧。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要睡觉了。”古新宇对任何人没这么翻陈年旧账,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他必须用在姜淑贤身上,不然她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没完没了。
姜淑贤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小叔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张张嘴又觉得无言以对,脸红得缘刚下完香的老母鸡。觉得再说下去也得不到好,便低下头,转身走了。古新宇对母亲使了个眼色,跟出去关大门。
“儿子,别跟他生气,犯不上。”古胜德下地劝儿子。
“爹,我没生气。”古新宇笑笑说,“不跟她说明白他就得没完没了地纠缠。”
“也是。”古胜德说,“她总觉得会说,谁也说不过她,这回好, 碰着对手了吧?儿子,爹头一回见你这么对人说话,够劲儿。”
关美玉铺完被出来问:“小宇,那么说嫂子,她不会生气吧?”
“对她这种人就得这么说。她不生气就会不停地惹你生气,我就是要一下子把根儿给她掐死。”古新宇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
“对,就得这么对她。”刘英进来,显然听到了儿子的话,“一天叭叭地硬显着会说呢,一点实事儿没有,儿子说的对。”又问关美玉,“儿媳妇,饿不饿呀?妈给你热饭去啊。”
“妈,不饿。”关美玉说,“晚上吃得可饱了呢。”
“那都睡觉吧!”刘英说,“明天儿子不定又咋忙呢。”
早晨,古新宇还没吃饭,王家俊就带治保主任李树堂来了。李树堂是退伍军人,比古新宇大几岁,屯子中论着古新宇叫他大哥。古新宇招呼着他俩:“四姑夫,大哥,来,里屋坐。”
进了里屋,古新宇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给两人发了烟问:“四姑夫,大哥,落实得怎么样?”
“大体上还可以。大部分人还是很积极的。”王家俊说,“温室、大棚落实了十八户,养殖场的二十户落实完了。就是低洼地块改水田有些当初分得多的人,听说种出大米平分,不太同意。”
“由不得他们同不同意,工作村里去做,怎么做我不管,只要效果。”古新宇不容置疑地说,“有一部分人就是这样,原来荒着不心疼,现在听说有利可图了,又说这说那的。告诉他们,地是国家的,反正那些地也不是口粮田。谁不同意可以按年限把钱退回去,地收回,分 水稻名单中清除。反正那些地当初也没收几个钱。”
“要不按家改成小块水田,自家种自家的吧。”王家俊试探着说。
古新宇知道那些低洼地王家俊没少往手划拉,这次触动了他的自身利益,这种利己思想正是他所厌恶并要坚决扼制的：“四姑夫,你有种水田经验吗?小块水田能适合大型翻整和播秧作业吗?那得需要多少人工你算过吗?这次改革就是要完全实现耕种机械化,把人力节省出来,投入别的生产。这事我已上报指挥部了,就这样干了,不能更改。至于那些地的承包费问题,先做历史遗留问题处理。反正这轮承包也快到期了,等村上经济 上去了,分到大米的各户再把地款交上,退给原承包人。”
“好吧!”王家俊见改不了了,只好打牙咽到肚子里,不敢再说,“那等再落实两户温室大棚的村民,我和树堂就去乡政府做计划,然后交到指挥部。”
“好,工作干得有速度。”古新宇笑了,又对李树堂说,“大哥,这次一旦运作起来,你的责任也不小了。上边下来的物资肯定经过精打细算,不容浪费,你要做好安保工作,确保物资不丢失。这些物资是有层层鉴责任状的,一旦有丢失现象,不足的部分是要责任人负责补齐的。指挥部把物资按核算下发后,只管验收成品，而且要严格验收,绝不允许偷工减料的情况发生。”
李树堂点点头:“这好办,把人员分成几组,二十四小时流值守,谁出现问题谁负责。”
古新宇笑了,站起来说:“好,正好家还有些菜,四姑夫、大哥,在这喝完再去工作,肯定有劲儿。”
王家俊不好意思地说:“想吃完饭再来,又怕你走了碰不上。”
“别客气了。”古新宇说,“还有几瓶好酒,你俩和我爹喝几口。”
八点半,古新宇就到了工具厂,大门已经打开。停好车,进了大门,见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在准备粉刷外墙。两名工人正往涂料里兑着砖红的颜料。不一会儿,又一名工人拎一桶水,过来就往涂料里倒。古新宇听姐夫说过,外墙涂料是不允许兑水的,否则会降低胶的含量,雨水冲刷容易掉色。忙上前制止:“停下,谁让你往涂料里兑水的?”
几名工人连忙停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个好像是头目,上下打量古新宇一番,见他年纪轻轻没什么特别,站起来,歪歪嘴问:“你谁呀?多管闲事儿。”说着又去倒水。
“停下。”古新宇大喝一声,“不知道外墙涂料不让兑水吗?”
“谁呀?大呼小叫的。”从屋里迈着方步走出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男子,穿着花里胡哨,手里拎个手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走到古新宇面前,一副流氓的表情上下一阵打量,“哪冒出来的小杂种,跑这儿多管闲事儿来了。”
古新宇听他出口伤人,怒火中烧:“嘴巴放干净些。你让他们兑的水呀?这不糊弄人呢吗。”
“真他妈给你脸了。”那男人一挥拳头,直奔古新宇面门。
古新宇知道他可能会来这一手,早有准备,头往旁一闪,左拳闪电般挥出,直击他的面门。“啪”地一声,那男人眼前一黑,鼻涕眼泪混着鼻血奔流而下。古新宇面对四个人,不可能给他喘息的机会,右拳顺势击向他的胸口,那男人吃痛一弯腰,古新宇两手抓住他的肩 头往下一拉,猛一提膝,那男人又一吃痛,“嗷”地一声倒地,爬了几下也没爬起来,闭着眼睛喊:“你们他妈的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