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0150.藏于雾中的妖精
深夜寂静无声，没有丝毫月光洒落，碧的手指抚摸过精美的雕花窗，透过窗子，她能见到的只有迷雾。
束缚，困境，秘密是夜晚的基调，她从没觉得阿拉德有过美好，这正显得此时的静谧尤为美妙，但是她知晓，这样的平静要被打破了。
她转过头，打量着自己的首领——乌瑟尔，此时他都狠狠的捏着自己的眉心，似乎在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当了这么多年首领，他深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计划极大可能失败，但仍有微小的概率成功，如果成功，那么他们将获得两千金，这是一份巨额数目。
要知道，阿拉德的普通居民一年才花费约30金左右，这包括了日常吃食，衣物，生活必需品。
如果想要过的更好，那么一年就要花费约150金，这多出来的120金将用于购置华丽的衣服，参加宴会，购买名酒，有名餐厅里的精致事物。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开始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困境。
一座守卫庄园的城堡，里面有圣官和众多守卫，他们或许有奇异能力，有枪炮。
而我们……她将视线转移到手部，那是布满茧子的手，只有肉体和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幸运。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碧。”乌瑟尔眼中透露着疲惫和焦躁，他放下手，凝视着站在窗边的女孩，“我知道你很有想法。
你和你逃走的哥哥一样，思维活跃，头脑敏捷，我厌恶你们这种人，但是现在，你将会是我的救命稻草之一。”
是的，或许我不够聪明，但我足够谨慎，而你应该为你的莽撞感到羞愧。碧在心中想到。
因为你的鲁莽，我们可能会丢掉我们的小命。
“也许……”碧沉吟道，露出琢磨不定的表情，“等到夜深，或许我们能够秘密潜逃。
击晕守卫，打开城堡大门，窜进迷雾中，在迷雾中没有人能够锁定我们，我们将成功逃离。
但是……”
“但是我们无法保证自己在迷雾中的安全。”乌瑟尔突兀说道，打断了她的话。
“迷雾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绝境，那片雾气中隐藏着恐怖。”
“所以你不决定逃走吗？”碧问道。
如果不逃，那么明天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关进大牢的命运。
“不，我们会逃离。”乌瑟尔的音调忽的变得沉稳，“我们已经没有退路，纵然是绝境，也不得不闯一闯。”
但这绝境是你导致的，正因为你的贪婪，才使得我们不得不深入迷雾。
她没为乌瑟尔的决定感到惊愕。
如他所言，这将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我应该怎么做？”她问道。
“等待午夜的那声钟鸣，届时我们将出发。”他摆了摆手，示意碧出去。
碧轻轻点头，掂起脚尖，轻声出门。
·
嘭！
奇异的如同鸟类鸣叫般的钟鸣响了起来，自阿拉德最中心处的最高穹顶处蔓延，回荡在这诺大的城邦之中。
碧打开窗，让冷风消退倦意，他深吸一口气，随即看向已经拿到一把骑士枪的乌瑟尔，此时，他正挥舞着枪，身上穿着偷来的银盔甲。
在他的身后，只有零星几人，那些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似乎并不相信乌瑟尔会做出如此举动。
而事实如此。
“听着。”他将细长的枪高高举起，使周围陷入寂静，声音低沉，“我们将沿着楼梯和隧道穿过大门，深入迷雾之中，回到我们旧时的寓所。”
“那么其他人呢？我是说其他兄弟，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吗？”一位头顶有明显斑秃的男人问道。
乌瑟尔略微侧目，冷视，“计划已然失败，我们需要一些人作为诱饵。
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决策，那么你便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等死。”
他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和原因。
“必要的牺牲便是如此，对于他们这些没有价值的人，也许为我们付出生命是更好的归宿。”他的眸子带着冷光，转过头，“做好准备，突围即将开始。”
必要的牺牲？
碧在心中嗤笑，但她不得不承认，乌瑟尔是一个优秀的首领。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犹豫寡断，而这正是她缺乏的。
随后，漫长而昏暗的廊道中，响起错乱的脚步声。
而随着行走这脚步声越来越轻，几近于无。
城堡非常大，道路似乎漫长的看不到尽头，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出现，仿佛整个城堡都陷入昏睡。
逃离格外成功，似乎有幸运女神相助。
好运的有点过头了……碧不安的看向四周，此时的她竟莫名期待出现一名侍卫，哪怕是一名男仆也好。
环境实在太过寂静，除了呼吸声和脚步声，便只有蜡烛呲啦燃烧的声音。
乌瑟尔并未因此等环境放慢脚步，而是愈加快，直到抵达城堡的大门。
是我的幸运发挥了作用？碧不断想着，停下脚步。
“碧，你先出去，如果有事就用你的幸运。”乌塞尔转头，话语严肃，带着命令的口吻。
碧点头。
她不能拒绝，这便是她的作用。
她深呼一口气，随即拉开大门，将头探出去，却没看到侍卫的踪影，只有两处篝火燃烧的正猛烈，迸溅出零碎的火星，驱散了门前的白雾。
而更远处，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被迷雾覆盖。
诺大的黑石堡似乎没一个人。
“没有守卫。”她回到城堡内，冷静述说，“我觉得这不正常，似乎有人在帮助我们，或者这是引蛇出洞。”
“走吧。”乌瑟尔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前进了，明白吗？”
碧蹙着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乌瑟尔阴沉的表情，只能作罢。
每个人动作都极快，他们迅速穿过城堡大门，踏进迷雾之中。
碧在先前从未接触过迷雾，甚至没有在夜晚出去过一次。
在阿拉德，人们世代相传，迷雾中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就连她那位见多识广的哥哥，都在抗拒着迷雾，他从未允许碧进入其中。
但是此时进入雾中的她竟感到莫名的亲切，没错，水乳交融般的感觉，仿佛雾气是一位亲人。
她的手在雾气中挥舞，如同有灵性一般，那些游离的雾，追逐着她的手。
也许我不是普通人，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会有幸运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她没说话，没有暴露这份异常，只是静静用心去感受不同，区别于异常人的能力。
并且在雾气中，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幸运在增加，通常它的积累难以感受到，此时却有明显的不同。
很快，他便深入雾气之中，逐渐迷失，脱离了队伍，她并不知晓前路应该怎么走。
是短暂的兴奋，让人神情有些恍惚？还是雾气本身就会制造这样的效果？意识到异常的碧迅速停下脚步，他俯下身，打量四周，试图寻找些可以辨别位置的标志。
黑暗之中，隐隐可以见到微弱的光源，似乎是城堡点燃的巨型篝火。
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她只得站立，等待着乌瑟尔或其他人发现她不见，呼唤她。
应该更加冷静，碧，兴奋和喜悦都不是你现在应该拥有的，首先要活命，然后才是其他东西。
过了会，似乎是不远处回荡着乌瑟尔沙哑的嗓音。
“碧，到我的面前。”
他低吼着，如同炸了毛的雄狮。
在事情失败之后，又一件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一切都如此令人不快。
他想要发怒，却不得不压制住鼓胀的感情，因为此时还身处迷雾之中，生存的问题尚未解决，再无心情考虑其他。
东西亦或者南北？
声音在交错，重叠，回响，仿佛指挥混乱的交响乐，乌瑟尔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让碧分辨不出源头在哪。
该死的，他应该拿一只火把……碧试探的往西方走，因为她能够感知雾气似乎在西方有异常的波动。
“嘶……”
莫名的声音响了起来，并非像人声那样，从四面八方传递，如此清晰，像是就在耳边发声，令人汗毛直立。
“是谁？！”
她带着惊慌问道，双眼无助的看向前方，却并未寻找到任何生物的踪迹。
气流并未流动，声音转瞬即逝，就好像是幻听一般。
到底是什么情况？碧略微喘息，快步向前跑动，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什么东西。
奇异的声响，像是深洞中那些堆积在一起的甲虫不断摩擦发出的声音，裹挟着令人不安的躁动和恐惧，渗透进碧的思想之中，使之不自觉感到紧张。
这到底是什么？迷雾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她不断思考，回忆着哥哥，周围人曾经谈论过的有关迷雾的话题。
死人？疯子？毒药还是……
她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某种令她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随后，迷雾向她呈递了一份答卷。
那是一只苍白的东西，银白色的头发，佝偻而修长的四肢，它们无力的在地上拖拽。
黑色眼球巨大，面容如同蜡融化了一样扭曲而窄小，它们的肋骨和内脏清晰可见，皮肉几乎是透明的。
而它的脸上竟然是笑容，并非阴森恐怖，而是仿佛见了亲人一般和煦而温暖的笑，而在这笑容间，必能看见它口中尖锐而修长的犬齿。
一下便能咬断人的喉咙，无比可怕的杀人恶魔竟然在笑？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碧吞咽了一口口水，失声说道。
这样的恶魔恐怕只有在人最深噩梦之中才能出现。
“我是你。”它露出苍白的微笑，缓缓走向前，靠近着碧。
于是碧便闻见了潮湿和腐朽的味道。
它抬起长的有些过分的手臂，轻柔地用那布满污垢的指甲触摸着她的脸庞，“你从未意识到我的存在，姑娘，而我始终能看见你，在最深沉的夜里，我常倚在窗边，看着你熟睡的身影。
你不曾见过我，因为我知道那还不是时候，你从没进过雾中，探寻过姐妹们的踪迹。
此时你又是抱着何种心情和目的来见我呢？”
它扭曲而畸形的脸庞凑近了碧，“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的同族？
先前你不是还问我，我是谁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是你的亲人。”
如同坠入最深的泥潭，碧浑身僵硬，只觉得彻骨的冰凉。
在它出现后，身体便失去了控制，并且还在主动迎合着怪物。
这不正常！
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绝望的看着它触摸着自己的身体。
粘腻，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分泌粘液的爬虫。
我现在能做什么？她疯狂想着……幸运……对，幸运！
贱男感知着身体中的某处，随即将这份力量投射到整副身体。
随着幸运的运用，知觉重新返回身体。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接触过一个人类，而你却生活在人类的社会，过着和我们截然不同的生活。”它勾着碧的脖颈，似乎那尖锐的指甲要将血管戳穿。
难以分辨它脸上的表情是喜悦还是憎恨，亦或者羡慕，因为那面部已经扭成一团。
“我无时无刻都想要生活在人类社会，我能感受到你们是活着的，而我没有变化，几百年了，我一直是这个鬼模样！
我想要活着，真切的活着！”
“为什么？”碧轻声说道。
“我们的日子这么苦，整个卡门都在高压统治之下，你说你是我的同族，那你曾帮过我吗？”
“我怎么没有帮你，姑娘！”它的话语稍显凄厉，“是我帮你解决了一个缄默者，而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能看到你身上那些残存的影像，你的同伴杀死了一名古老的贵族，他是御主的钟爱者，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血染天地。
你应该知晓的，缄默会会找到你，因为你是他的同伴，无论痕迹掩饰的再完美，神明的赐福亦不会消逝。”它陡然举起右臂，发出凄厉的尖叫，展示着其上狰狞，至今未愈合的巨大伤口。
“这便是我付出的代价，杀死一名缄默者，我想要保护你，姑娘，你不该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