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0145.欺诈
灰烬无声飘落，行人脚步匆匆，对所见的一切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这么说，你见到了一名迷雾人？为什么不将她带过来？”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人，领口处打着白色蝴蝶结，身穿黑色燕尾服和条纹黑色长裤，他先是倚靠在墙壁上，过了会，似乎是觉得脏，又将身体移开。
“我们需要更多迷雾人加入我们的队伍。”他深褐色的眼睛盯着面前伪装成贵族男子的玛恩纳，神色有些不正常，他瞥了一眼四周，又说道：“你知道的，完成一件雄伟的事并不能只依靠一个人。
我知道你有类似的想法。”
“没错，你说的没错，卡希尔，你的感觉如此敏锐，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能够捕捉到我内心的想法。”玛恩纳以微笑回应男人的问题，“她还只是一名幼童，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或许在某一天，我会邀请他为我所用，共同完成我心中所想，但是那个时间并不是现在。
我们需要更多时间，金钱。”他看向那些麻木的，弯着腰清理着污水和堆积灰烬的卡门们，眼睛中闪过复杂而难以捕捉的光，“我游离这段时间，阿拉德的情况是否发生未知的变化？
我亲眼看见那些缄默者穿过街道，不知在追寻何人的踪迹。”
卡希尔略微思索，不久便得出答案：
“黑帮之间的火并越来越频繁，这可能是御主颁布的新晋法导致的。”
是的，御主为了维护他的统治，或是又是因为某些恶搞的兴趣，反正他是这个帝国绝对的领袖，每个人都处在他的统治之下，在教廷与缄默会的治理下，无人敢不遵从御主的命令。
有些御令能够便捷人们的生活，但是大部分的指令只是纸上谈兵，得不到真正效果的命令，更有甚者，只是御主酒兴所致的荒谬话语，却无一例外的得到执行。
新晋法内容繁复，足足有一二十条，但是追其根本，只有一条最为关键，“加征赋税，无论是何种行业。”
令人惊诧的是，那位高高在上，做于永世黄金神座的男人竟然也会关注到阴沟里的老鼠，因为在赋税名录中，那些所谓的地下帮派全部在列，无一例外。
甚至于有些只有十数人的组织也被记录，于是生活压力日渐膨胀，到了非发生火并的程度不可。
没有人想要死去，没有人愿意让出足以生存的位置，世界就是如此。
“对于那道律令，我也有所了解，只能说一千多年的统治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在生产力如此低下的日落帝国，这不会引起叛乱，却会引起某种更加深远的结果，不过这有利于我们的行动，帝国越是高压，空隙便会越大，直到成为毁灭整个日落帝国的创痂。”玛恩纳掸了掸落在帽沿处的灰烬，感慨道，“他们是否隐藏的足够隐蔽，我可不希望在面见他们时，他们已经死在不知名的污水之中。”
“这是自然。”卡希尔答道，“没有人想死，而且死状如此惨烈。
说你到这里的原因吧，来这想要获得什么，在力所能及之处，我会帮你，至于那些危险的，不能涉及之处，如果你能说服我，我也将为你行动。”
“你是一位朋友，真正的朋友。”玛恩纳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注视着那双深褐色，并不平静的眼眸，“这次我来阿拉德并不是要在这里做些什么，也并非要向贵族们获得什么。
我需要一段时间修整，直到我养精蓄锐，我将再度启程。”
“住所？听到你说休息真是非常陌生，就连你也感到疲倦了吗？”
“当然，卡希尔，我又不是机器，只要转过转轮就能够一直工作。”他垂下头，语气变得飘忽，“在这段时间中，我遭遇了许多，由此感到疲惫，深深地疲惫。”
“但你仍保持着目标不是吗？
如果你放弃了你的想法，你绝不会给我传信，邀请我与你相见。”卡希尔带着虔诚的望着面前的人，似乎看到了此生为之不懈奋斗的信念，“是吗？”
“说的不错。”玛恩纳的语气再度变得轻松，“我们走吧。”
“好的，玛恩纳先生，我们往左，在我的视野里，前面的街道似乎出现了一名缄默者。”他领着玛恩纳往一旁走去。
·
真奇怪，我并不认识他，为什么他会送给我一块金子，而且这金子的成色显然不错……
碧不断在心中想着，抬起头，却没能在往来不息的人流中重新寻找到那个英俊的男人。
命运不会有免费的馈赠，即使它一时没有索要代价，那么在某时，你也会支付它，在那时，这代价可能会诱导你进入深渊。
她还记得哥哥对她说这句话时的语重心长，并在这之后，将佩戴的护身符，也就是那枚“绿宝石”挂坠送给了自己。
那不是什么稀罕物，在她成长过程中，她早已知道那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内部还有斑驳和裂痕，即使将其丢弃在街边也没有人将其捡走。
所以是将其丢掉，还是给予其他人。碧在考量，到在下一刻，她看见了朝她走来的派克。
他的脸上是满足的微笑，左边衣服口袋鼓鼓的，显然是大有收获。
所以，还是……她不再犹豫，将这个小金块紧紧握在手中。
也许对于未来的代价有些许畏惧，但是她需要这块黄金来改善现在的状况，她必须远离派克，预防自己因为愚蠢的信任而深陷漩涡，这不是她想见到的事情。
放任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只能让自己得到伤害。
在生活中，她如此相信这一点，所以才使得她的哥哥在背叛她，背叛整个组织之后，她还有勇气面对着令人崩溃的一切，然后去接受它，随着时间流逝，等待它重归原状。
“你没有什么收获吗？”派克兴奋说道，“我今天抢劫了一个有钱的老头，他是个贵族，或许是在翻身的时候，他从轿子上滚落，而他的仆人们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他穿戴很多首饰，大部分是金银，还有一种我看不出来的金属。”
“你将他清理掉了？”碧听着派克兴奋的话语，忍不住皱住眉头，“你是怎么处理那个贵族老头的？”
面对她的诘问，派克脸上的红润几乎在瞬间消失，只留下苍白和恐惧，他的头低垂下来，喉咙哽咽着，过了许久才发出低沉的语句：“我用泥巴把他弄死了。
糊住他的鼻孔，嘴巴，掐住他的脖子，他憋死了。”
“然后呢？”
“没有了，我拿了东西就逃跑了。”派克在瞬间说道，头微微摇晃，像是随风吹拂的芦苇，却更捉摸不定。
“带我去看。”碧冷声说道，以不容派克拒绝的音调发起命令。
做这一行，必须要对自己犯下的罪行进行灭迹，如果没有进行这一步，那么那些教廷的狗腿子，缄默会的可怕怪物便能根据遗留下的证据，找到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她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场景，那温热的溅落在脸庞上的湿润，那没有人性存在，冷酷如同寒冰的眼睛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即使已经过了五年，那记忆仍无比清晰，仿佛在刚才发生一般。
所以感到惧怕也是正常的吧，没有人在经历如此场面还能坐到无动于衷，不是吗？
在踏过泥泞的土地之后，碧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她碧绿色的眼睛倒映着黑色，又参杂红色，白色的污泥，细细嗅着空气中被臭味覆盖的血腥味。
那沉睡于黑泥之中的贵族老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他作为人的样貌，龟裂，粉碎，割裂。
残缺的肢体到处都是，她能猜到这位贵族老人在临死前遭遇了什么，也同样了解到为什么派克对带领自己来此为何表现的多么抗拒。
“真可怕。”她感慨，没去看身体已然颤抖的派克，“不过也正常。
老鼠的心里那有正常的呢？所谓的正常也只是伪装出的结果。
偶尔释放一下也好，起码你处理掉了证据，不过还是不要留下任何东西才好。
但是这样，估计已经找不到作案者的踪迹，我们离开吧。”
“你害怕吗？”派克没有动，低声问道，“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你这样做，还是不做，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
你的事是你的，和我无关，所以不要期望我会对你的行为感到吃惊又或是感兴趣，也不要期待不可能存在的关心，这不是我们能得到的东西。”碧淡漠说着，说话之间便将两人之间建立起一层厚障壁。
“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还是说，你还想着你的哥哥，但是他已经背叛了我们！他是背叛者！”派克重新抬起抬起头，与碧的视线相交，“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离开他，你可以生活的更好，但是你为什么在恐惧，在害怕？！”
“没有你所谓的恐惧，害怕，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我也不期待新的生活，新的生活可能比这更糟，可能更好，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碧的眼神冰冷，几乎将派克冻结，“如果有可能改变，早就改变了，还需要期待吗？
我们还生活在这里，坐着这样的令人作呕的行为，在垃圾堆里淘食，这就是我们的，难以改变的事实，你应该习惯，收起你可悲的幻想。
真是疑惑为什么你还抱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派克眼帘低垂，收敛了最后一丝笑意，“那便如你所想，碧，我们走吧。”
碧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停止了身体中储藏幸运的使用。
刚才的那番话，并非是她的心中所想，而是配合着幸运起作用的说辞。
派克这人太危险了，她必须与其保持距离。
心理扭曲之人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人吃惊，现在他能对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做出这样残忍之事，说不定在下次，在她违逆派克想法时，这样的惨剧便会出现在她的身体。
她根本无力反抗疯狂的派克。
派克在前面走着，浑身散发着阴翳的气息，但在碧的直觉中，派克的目标却转移，不再指向她。
幸运起效了，但是为何在之前，我积累的幸运并不对那个男人起效……明明我使用了积攒二分之一的幸运……
在她的经历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抗施加“幸运”的效果。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很快，穿过阴暗逼仄的小道，碧二人来到一家残破的三层酒馆之前，酒馆前的站牌已经破损不堪，隐约还能看到“晨风”的零星字样。
晨风酒馆，正是他们组织老巢的伪装点，同样是碧生活几近八年的地方。
推开门，碧略过那些露出猥琐目光的男人，艰难穿过散发着浓烈汗臭男人挡住的走道，来到吧台，占据了一个位置。
“你的收获是什么？”随意擦拭着肮脏酒瓶的络腮胡男人问道，他的小腿有些许残疾，但却是组织的三当家。
碧没有回答，从口袋中拿出那一小块成色极好的金子。
休看着金子的目光有些诧异，似乎在惊诧于碧为什么能搞到一块金子，没有犹豫，他顿时拿起金子，放在牙齿间不断咬合，确认着金子的真假。
答案显而易见，玛恩纳绝不会给予假货。
休在手中抛着金子，面庞爬上喜悦的神色，“碧，你这次做的很好，这样的成果足够你取得三天的食物。
也就是说，你拥有三天自由支配的时间，但是有一点，老大在这段时间仍可能征召你，你不能违背老大的想法。”
“我知道了。”碧答道。
休停止抛掷着金子，将其握在手中，面色带着些严肃，“取得这金子，是经历了什么渠道？
如果见血，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有没有留下什么马脚？”
“不必担心，我做事一向干脆，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碧沉声回答，“与其担心我，还不如考虑一下其他人。
派克是个危险角色，一匹充满疯狂的狼。”
休微笑着摆手，“如果这样的人都看不透，组织早就属于别人了，在这点，你尤其不用担心。”
“是吗……”碧下了椅子，“希望如此才好。”
说完，她走向酒馆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