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0142.落日帝国
“那么，这次比赛便正式开始。”屏幕上的未知叶笑魇如花，但白杨却隐隐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就像是即将被人坑害一样。
他环顾四周，却并没发觉这股子危险气息来自何处，自身的注意力却被坐在最前端椅子上的人影吸引。
同样是如水银般倾泻的华丽华丽长发。
是海琴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来得及过多思考，一阵极致的困意却猛然袭来。
于意识存在的黑暗处亮起迟暮的光芒，紧接着，深沉的迷雾铺天盖地，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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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莫夫检察官，请问圣都最近的动向如何？吾等所行之事是否会有危险？”
仿造圣都贵族搭建的小型黑石之塔中一处布置精美的房间，虽然精美，却在窗帘花纹，乃至于陶瓷杯的花纹上透露出一种乡土的，俗不可耐的味道。
雷莫夫额头处覆盖着青铜色的粘结花纹，构图之恶俗，穿越了世俗审美，足以令人将这片花纹联想成一条条蠕动的蛆虫，他放下茶杯，并没正眼盯着这位乡村贵族。
说实话，称他为乡村贵族就已经是抬高了他的身份，这样的人叫做农场主，奴隶主应该更为合适，而面对这样的“贵族”，雷莫夫无需保持应有的礼数。
而且，瞧，这位贵族可是有求于他。
“只要能保证每年的上供和卡门份额，教廷不会干涉你们的行为，况且，开采银矿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雷莫夫随口说道，话音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这些天，从东方的奥尼尔港会进行一次山羊贸易，如果你的领地中缺少卡门，可以在这次贸易中进行补充。”
“谢谢大人提醒。”思特莱斯带着感激地看向雷莫夫，得到的却也只有淡漠的回应。
这也算不上什么，最起码，自己要比那些检察官都厌恶造访土地的贵族要好的多。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坚信在三十五岁之前，他将成为圣都贵族的一员。
他从铺设着梅花鹿皮的沙发上起身，弓着身子说道：“不知道您是否有意愿观看我的农场，最近小麦即将成熟，成色也不错……”
“可以。”
令思特莱斯惊讶的是，这位大人竟然应允了自己的请求。
虽然有些惶恐，但这是好的开端，不是吗？
几分钟后，思特莱斯和雷莫夫大群穿着灰色衣服卡门的簇拥下，来到田间。
鉴于卫生，身份尊贵的两人旁边有卡门举着遮阳伞阻挡从天空落下的灰烬。
暗红色的太阳挂在天际，并不明亮，恍若被抽干了能量，快要枯竭，纷纷扬扬的淡灰色灰烬如同雪或是棉絮，在天空中飞扬，只要是在晴天，灰烬便永远不停。
思特莱斯站在田埂上，指着那群卡门弯腰工作之地，“丰收令人喜悦，但是我却始终保持疑惑。
为什么这群卡门已经持续耕作了上千年，却始终没有掌握什么高效的种植技术吗？那些卡门甚至连我准备的工具都不曾使用。
这份愚蠢就是他们成为奴隶的原因吗？”
雷莫夫扫视一眼，微微皱眉。
那些用手轻柔将麦苗上覆盖的灰烬取下，放置到一旁，再将其转移的卡门们神色麻木，缺乏营养而又长期暴露在日光下的脸庞黝黑而满是皱纹。
他们会使用工具，只不过这是一份精巧的事物，如果有什么闪失便少不了一顿毒打，那旁边站立着的监工，以及那条像是毒蛇般的长鞭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论在何处，卡门都是不被当作人来看的。
不过，这些卡门似乎是得了自己不少优待，即使有要客前来观看，动作依旧懒洋洋的，不像是在做工，更像是在表演某种戏剧。
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漫不经心在翻土，有的拿着铲子搬动着成堆的灰烬。
按照思特莱斯的理解，他们应该更卖力一些，毕竟不是他买了他们吗？身为卡门就要有卡门的觉悟才对。
“这些卡门实在懒惰，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身体也羸弱不堪，还是早些考虑对他们进行更替。”雷莫夫沉声建议，丝毫不管在场的卡门是否会听到。
纵然听到也没什么，他们是卡门，在落日帝国，他们的价值非常低，通常被认为身体或头脑含有重大缺陷，缺少思考的能力，也不懂得反抗，像是温顺的绵羊。
只是下一刻，他却注视到了来自灰烬一角令人不快的目光。
那是仇恨，怒火，混杂着不屈，这样的眼神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出现在卡门身上，这代表着他们失去了控制。
那名少年大小的卡门挺起胸膛，似乎要将这这表情深深印入思特莱斯的记忆中。
“来人！”思特莱斯对着监工怒斥，“去吧他给我抓起来，来上五十记鞭子，让他尝尝什么是痛苦的滋味！”
“是的，大人。”
顿时，拥有壮硕块头的络腮胡监工便拿着鞭子，朝着堆放着灰烬的地方走去。
卡门仍未逃走，只是露出轻佻，不屑的眼神，并且淡淡微笑。
这更让急于在雷莫夫面前表现自己的小贵族越发不快起来。
连一位少年卡门都掌握不住，更别提需要上百名卡门才能开采的银矿……想到这里，他的面庞微微扭曲，大声叫道：“狠狠地打！撕裂他的嘴！”
不多时，被灰烬遮掩住的视线中便回荡着鞭挞声。
“雷莫夫大人，这只是一次失误，这名少年卡门是刚刚进入我的领土，还未训练好，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监工将他放了进来，银矿之事……”思特莱斯话语有些发颤，“我势必会完成。”
“这并非一件重要的事。
银矿之事你尽管可以去做，教廷不会有任何干预，同样的，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如果你不能完成，我想有的是贵族能够揽下这样的事。
至于为什么是你，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答案才对。
至于他，能露出这种眼神，想必是某些贵族的私生子，鞭打一顿便足够，不要让伤痕出现在其他地方，晚上将他送到我的房间来，检查一番他是否带有贵族之血。”雷莫夫仍是淡然的神色。
过了会，他摆了摆手道：“我们回去吧。
这灰雨实在太浓密了些。”
·
太阳坠落，灰烬雨开始止歇，四周逐渐朦胧，宛如披上一层轻纱，不一会，灰白的雾气便将肉眼可以看见的一切全部囊括在内，无论是城堡，土地，还是卡门们居住的小房子。
直到最后一位卡门慌乱进入房间，还未等迷雾灌入，木门便被关闭。
传说在雾气之中存在着某种食人魂灵的雾妖，它们会在人类迷失时出现，杀死人类，虽然传说甚广，却无一人发现所谓的雾妖。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至今这片土地还有不时在夜晚外出的卡门无声殒命在田埂，原野，小道之上，身体没有丝毫伤口，却诡异死去。
“今天那个孩子呢？没有人看见他？”
散发潮湿气味的房间中央是一簇燃烧着的篝火，上面放着一只铁锅，发出咕嘟的声音，显然是在煮饭。
说话的人是这里的最年长者，虽然在卡门中并不论资排辈，但在思特莱斯这里工作的这么些年，他曾帮助过不少人，拥有一定声望。
“没有。”
“没……”
“没有……”
围坐在火焰旁取暖的卡门们回应道。
没有人在意……这也正常……赛尔掐了下手臂上的肌肉，试图以疼痛带来麻木。
一个孩子的死亡根本无人在意，甚至说一群卡门的死亡也无所谓，只要不耽误到贵族委托的任务，即使堆积着尸体，也会认定为一切正常。
这样的族群的毁灭，是理所应当的吗？赛尔不知道，这与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活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受的苦难已经足够多，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入苦恼中呢？
“砰砰砰……”
不连断的敲门声从木屋外传来，令房间内所有的卡门本能的都陷入惊慌之中。
这样的夜里和迷雾，能出现在房间外的会是什么？是出现在雾中的雾妖吗，他们的性命能否保存……
“我知道这里有人，请为我开门吧。”
门外响起醇厚的男声，仅仅是聆听，便令人如沐春风。
“我是一名游离在各地，各贵族间的卡门，今天我见识到那个男孩，他很有勇气，行为值得歌颂，但我并未寻找到他，他或许迷失在雾气深处。”
赛尔聆听着男人的声音，试图判定这是个非人生物在装腔作势，最后他皱着的眉头舒展，低声对着一个大块头说道：
“放他进来，他是我们的同伴。”
大块头霍普点了点头，虽然身体有些颤抖，但仍坚持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门后的男人穿着比寻常卡门更细致的衣物，乃至于领口处还有一枚金标，这一切出现在卡门身上只会引起他人怀疑，疑惑这是不是偷来的东西，但穿在他的身上，却只会让人心生：这人应该穿着贵族衣服这样的想法。
他肩膀宽厚，身材匀称，带着莫名的美感，嘴角略微上翘：“啊，我的朋友们，对于你们邀请我进来，我非常欢喜。”
“仅仅是因为你关心了那个孩子而已。
修整完后，天不亮就离开吧。”赛尔冷声说道。
这样的深情和姿态，断然不会出现在卡门身上，更别说，他的眼角还有黑色的烙印。
只有淡淡一条，但却表明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曾是也是一名奴隶和，他挣脱了将他束缚的锁链，受到惩罚，却依旧活了下来。
这样的人，是会带来灾祸的，赛尔坚信这一点。
接到驱逐令的男人并未生气，而是继续微笑着，放下手提着的编织袋，走到篝火旁盯着铁锅中熬着的稀汤。
“这样的食物真的能吃饱吗？填饱两个人的肚子应该都很艰难……”玛恩纳昂首，“我携带了一部分食物，你们尽管可以去吃，就在门附近的编织袋里。”
“你从哪里得来的食物？”
“自然是我们生产的食物，它们的制造仰仗于我们，取用它们填饱肚子应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玛恩纳饶有兴致的看着老者，“它们摆放在那里，无人看守，就像一座等待人探索的宝库。”
“你这是偷窃！
是堕落的行为！”赛尔厉斥。
“但是那些食物就摆放在那里，与其让它们进入猪猡的肚子，不如用它们来救活我们的兄弟们。”玛恩纳随口道，“那么这份行迹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呢？”
赛尔沉默了。
这样的人物对于他们这些卡门来说，带来的可能只有灾难……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些从编织袋中掏取着食物的卡门们。
“羊角面包，猪肉肠，腌肉……”
他们欣喜如狂，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吃到白面包与肉制品。
“应该是这位小贵族的风格就到这里了，品味如此粗鄙，连食物也都只有这些……”玛恩纳点评道，“他会收到应有的惩罚，我保证。
不珍重生命之人，会得到来自神灵的愤怒。”
“你要干什么？！”赛尔忽的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小伙子，“他的身旁有诸多侍卫，像你这样身板的护卫比比皆是，你应该珍重自己的生命。
还是说你天生喜爱冒险，难道你眼角处的伤痕没有带给你任何畏惧吗？
我们是卡门……这样的日子，理所应当。”
“真的吗？那你说话时，声音为何颤抖？在我说出惩罚之时，为何眼睛会透出憧憬呢？”玛恩纳轻快问道，微笑着，“你在渴望这一切，尽管你不愿意承认。
你希望复仇，而我恰好是反叛者。”
塞尔撑着的身体陡然变弯，面庞上满是疲惫，他再度说道：
“我不希望你去送死，你能够在迷雾中行走，那么便能寻找到安全之所，为什么非要做出危险的举动？
难道好好活着不好吗？”
玛恩纳尚未回答之际，敲门声再度响起。
是谁？和他一样的人？
塞尔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你还有同伴？”
“并没有，在此地我向来独自一人。”玛恩纳也看向门，低声回答。